公寓門關上之後,沒了樓道裡的燈光,房間裡重又恢複了一片漆黑。他們只能聽到彼此近處的呼吸聲。
就在這時,林予慈忽然不小心撞到了什麼,徐引伸出手扶住了他。兩人於是擁抱在了一處,額頭相抵,卻久久沒有說話。
久到徐引漸漸適應了屋內的光線,銀白的淡淡月色透過窗戶灑進了客廳裡,他同時也看清了林予慈的眼睛。
年少的時候,徐引總是不敢去猜測,林予慈究竟對自己有沒有感情。
而在後來,在對方毫不留念地離開了江漢市之後,他更是不願意去猜測這些。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看上去似乎已經很明瞭了。
可是。
可是,在遲滯了多年之後的今夜,在這雙他依舊感到熟悉的眼睛裡,徐引居然看到了幾分的自己。
時暗時明,卻是真心實意。
即便如此,他卻也不敢輕易地斷定了。
他們之間,早已經不是孩童們熱衷的家家酒關系,在成年人的世界裡,自作多情是愚者才會參與的遊戲。
如果能夠確信自己贏到最後,徐引也不介意去做這個“愚者”。
可若是贏不到最後,愚者就意味著要失去一切,他們恐怕要面對比當年更為難堪的處境。
徐引無論如何也不希望林予慈再次遭遇那一切了。
他恐怕是需要一些明亮的光。
最好能將周遭都徹底地照亮,才能讓他所剩無幾的理性順利歸位。
徐引在旁邊的牆面上摸索了兩下,想要開燈,但沒有摸到燈的開關。
林予慈察覺出他的想法,伸出了手,卻不是要幫他開燈,而是將他的手臂按了下來。他湊近了徐引的耳邊,輕聲說:
“去樓上。”
徐引先前沒有進來過這間房子,但他慶幸自己的夜間視力還算不錯。
一截細窄的樓梯,他幾乎是半抱著身邊這個醉鬼上去的。
而一貼到二層的床,林予慈就像是回到了久違的安全區,他放任自己躺倒在了床上,神態放鬆而滿足。
在暗淡的銀白月光下,徐引用肉眼梭巡了一圈周圍,看到床頭櫃上有一個類似於燈的東西。
他嘗試伸手觸碰了一下,隨即柔和的暖黃色燈光亮起,頓時鋪滿了整個二層的空間。
燈的形狀是有些特別的,像是七八十年代香港街頭常見的廣告牌,上面印著一排紅色的斜體字:issed ove。
思念的愛。
沒等徐引繼續想下去,林予慈伸手扯了一把他的衣角,於是徐引順著他的力氣坐在了床的邊緣。
八年以來,兩人的生活和狀態都經歷過無數次的變遷,這是他第一次重又進入到林予慈生活的區域。
雖然他竭力讓自己保持著平靜,但無法抑止地對林予慈如今的一切感到好奇。
周遭的一切物品都擺放得非常整齊,極其富有秩序感,就如同林予慈給人的第一印象一般。
八年前熟悉的檸檬氣息,似乎已經被遺失在了時間的痕跡裡,取而代之的是柑橘調的香氛味道。
如今林予慈的衣櫃裡,也早不再是過去那些幹淨的藍色校服短袖,而是一排排熨燙平展的襯衣和西褲。
一切都和曾經不一樣了,只有面前的這個人,還能讓他感受到些許的熟悉。
徐引記得很清晰的一件事,就是林予慈自小就有些潔癖,每晚不洗澡就堅決不會上床睡覺。
果不其然,林予慈沒在床上躺多久,就忽然皺起眉來。他抓起自己的襯衫衣領,湊近鼻尖聞了聞,隨後就準備起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