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像是被生生扯成了兩半。他一方面覺得歉疚，自己怎麼這麼久都未曾發覺，另一方面又實在無奈，好像即便他發覺了，也不能做出什麼回應。
祁陽、趙璐和盧晟正聊得歡暢，火鍋的熱氣氤氳著升起，林予慈就在這一片熱騰騰的朦朧裡，轉過頭去看向徐引。
徐引穿著件深色的高領毛衣，頭發顏色很黑，連帶著低垂的眉眼也很濃重。
許是感覺到了一側的目光，徐引抬起眼，觸上了一側林予慈的視線，目光融進了些許他自己未曾察覺的柔軟。
徐引眼中的濃重情感，恍惚間，讓林予慈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到年少時的他“尾隨”著自己上了公交車，跑到了離家五公裡外的五中，又被王琴接了回去。
想到了初中時的他無比叛逆，在網咖打遊戲被自己“揪住”，那一刻是表情實在是精彩紛呈。
想到了他坐著公交車來附中看晚會，而自己在藝術樓前的爬山虎下，吃完了他帶來的那些雞蛋糕。
回憶裡那個稚嫩生澀的弟弟，逐漸成長為瞭如今英俊挺拔的模樣，看上去還頗有些沉穩的樣子，實在是變化極大。
但細細觀察過後，就會發現他的內裡其實無甚改變，依舊是那個寡言緘默、脾氣有些古怪的少年。
聊到了不久之後的高三生活，盧晟的臉上浮現出難得的鬥志，竟顯出些意氣風發的昂揚。
林予慈覺得，少年人的心氣兒總是高傲的，總是眼比天高。
即便是天上的星星，只要想要，他們都會覺得自己日後定能將它摘下來。
林予慈欣賞盧晟這樣蓬勃的少年志氣，也欣賞祁陽和趙璐這樣年少美好的感情，但於他而言，感情更像是流動如雲、十分縹緲的東西。
對於未來，對於前程，他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雄心壯志，他只是按照著老師、家長和自己的規劃，做著尋常人眼中的人生選擇的“最優解”。
旁人總覺得他已經擁有了許多，林予慈承認的確如此，但他偶爾也會有羨慕別人的時候，這些想法被他時常地拈出來想一想，隨後又埋藏在了心底。
開學前的最後一週過得格外快。
假期作業早就已經被他寫完，每天除了看看書、幫林曉莉做做家務之外，林予慈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
許是上次聊過之後，徐引和他相處的狀態也自然了很多，有點兒像是恢複了“窗戶紙”沒捅破前的狀態。
他們從前相處時的狀態，本來就是很舒適的，倘若不是出了這樣一茬，想必還會繼續舒適下去。
開學之前，他們去如喜面館吃過兩回面，還去市中心的電影院看了最新的漫威電影。
與滿場激動的粉絲的不同，他們圍繞故事情節的漏洞聊了一路。
對於英雄敘事，徐引打心底裡嗤之以鼻，他看出林予慈對此也並沒有太大的熱誠，心想：下次應該換個型別的電影。
換什麼型別的電影呢？林予慈會喜歡看懸疑片嗎？
兩人坐著公交回家，在巷子口下了車，看到從前那個賣雞蛋糕的小販，居然還推著車在那裡賣。
沒等林予慈開口，徐引已經跑了過去，很快他又回來，將一袋兒雞蛋糕塞到了林予慈的手裡。
微微發燙的雞蛋糕被放在手心，就像是在撫摸著少年熱騰騰的心意。
明明說好了像從前那樣正常地相處，但在傍晚昏黃的路燈下，徐引認真地注視著自己，那雙漆黑的眼睛裡，像是有一片原野在燃燒，林予慈不免得恍惚了一下。
隨後，他的心也開始發熱、發燙，深冬的烈烈夜風從他耳邊燎過，帶他去看那一片冰冷之下的熱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