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去,先從兄弟家接回女兒,再去隔壁村看看他的另三個女兒過得怎麼樣。
他要努力掙錢,把另外三個女兒一併接回家,他們一起生活。
悅淩淩:“你女兒幾歲啊?”
範明勝:“9歲。”小的那個。之前送走的,他算不清楚了。
他拿出手機,點開相簿,想翻兩張女兒的照片給她看,從相簿最下面到最上面,竟然翻不出一張女兒的照片。
全是兒子的。
相簿裡的兒子一點點長大,眉眼一天天長開,沒有一處像他,也不像那個女的。
範明勝盯著相簿,想不起當初為什麼沒有發覺。
現在打眼一瞧,一下子就瞧出來了。
當初像被鬼糊了眼。
“沒有照片啊?”
悅淩淩探頭看。
“唉。”
範明勝收了手機。
“可能是刪了吧。”
他說:“我女兒剛出生的時候,小小的一團,窩在床上哇哇大哭。一直哭,一直哭,雖然不會說話,但我一聽,我就知道她在叫媽媽……”
“咔嚓。”
錢曉文踢到了椅子腿。
椅子撞到餐桌上,她整個人被絆得連同工具一併灑在桌上。
客廳裡的人回頭看她,範明勝也看她,見她沒什麼事,他又繼續說:“那時候啊,我這心頭不是滋味得很,小小的真是可憐極了……”
明明他還在說,錢曉文卻聽不清了,她的腦袋很暈,視野模糊,她彷彿看見了小小的一團身影,站在廁所裡,茫然無措地叫媽媽。
她那麼小,小到手腳都還沒有長出來,小到只是一團黏膜,血淋淋的黏膜,被水沖進了下水道。
可憐兮兮地叫:“媽媽……”
錢曉文的喉嚨發癢,像有一隻手,順著喉管撓,撓得她不斷幹嘔。
她想喝水,喝很多很多的水,想把水管塞進喉嚨,沖掉那隻手。
她沖到冰箱前,從裡面抽出一瓶礦泉水,擰幹蓋子瘋狂灌。
“你……”
旁邊的張情拎著紅酒,古怪地看她。
錢曉文猛地側頭。
那雙眼睛,紅得發腫,瞳孔全是血絲,像瘋了一樣。
張情嚇得後退兩步,上下打量她。
錢曉文抓著礦泉水瓶,又開始仰頭猛灌。
張情被她搞懵了,低聲罵了一句:“神經病。”拿著紅酒和酒杯去了客廳。
錢曉文吞著冰凍的礦泉水,扭頭盯著她的後背。那條吊帶裙脆弱地掛在她的肩膀,裸露的肩胛骨像豬肉攤上剃幹淨的排骨,也像她拼湊過的屍骨。
錢曉文抹掉嘴角的水,笑了一下。
平月站在廚臺後面,捧著保溫杯,和回過頭來的錢曉文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