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沉默了好幾日。
這一日來到函谷關附近,他抬眸看著那邊的城市,那裡似乎是大秦的方向,一個被中原斥責為蠻子的地方,老人說要下來散散,少年御者扶著他,老者遠望,等到天色入夜,便升起了篝火,老人笑著詢問道:
“今日所觀,此山如何?”
“此水如何?”
少年一一作答。
而就當他回答結束後,那老人問他:“天下如何?”
少年這一次複雜嘆息:“我不知也。”
夫子已去,曾經獨霸一方,四方是維的鄭莊公基業已沒,當年風流雨打風吹去,連祖業都沒有留下,後人對於這位春秋霸主的祭祀也已經斷絕,親眼目睹如此,又見夫子之逝,少年心中自然五味陳雜。
“呵,痴兒啊……”
老人突然伸出手,在他的後腦拍了下。
少年不解的時候,突然眼睛瞪大,在他眼前,世界發生了變化,由大地,山川,乃至於人心所變化,居然化作了一條條流轉的氣運,最後這些東西匯聚起來,直接化作了一副前所未見之異象。
函谷關西,一條衰弱的黑龍低吟。
函谷關外,一隻丹鳥盤旋,時而飛落下來,要用自己的喙去啄食蒼龍的眼睛,一龍一鳥不斷地爭鬥,而少年御者為此異狀所驚駭,旁邊老者後退一步,那少年在看到丹鳥要將黑龍眼珠子啄走,將他龍珠吞走的時候。
下意識往前一步,揮舞手臂將丹鳥驅逐,護住了那黑龍。
但是下一刻,被保護的黑龍絲毫不領情,一聲暴戾的龍吟,直接將少年手臂咬住,明明是虛幻的,牙齒獠牙卻鋒利無比,直接深入,一雙龍瞳更是暴虐殘忍,不相信任何人。
少年吃痛,看向那邊的老者,道:“這,這是……”
老人撫須,溫和微笑道:“放心,這不是真實的,這不過是未來的氣象氣數,是這人間可能出現的某種未來而已,如同水之乘勢而下,自可以在上流遠觀,看其下游之勢,如此而已,很簡單吧?”
少年道:“……簡單,恐怕是對您和夫子來說的吧?”
“淵自幼不擅於易經卜算,每每末尾,夫子都無可奈何。”
老人聽出這少年御者語氣裡似乎有賭氣般的自暴自棄,哈哈大笑。
“你的老師說過,好學的人就像是敏銳的駿馬,自己就會尋找道路,普通人都是普通的馬,自己會被各種事情誘惑,需要鞭子抽下來,感覺到痛苦,這才知道該往前奔跑,而最不可救藥的人,就像是駑馬了。”
“哪怕是鞭子加身,痛苦不堪也只是在原地打轉,不往前走。”
“你資質不是那樣自暴自棄的人,為何不學?”
少年沒好氣道:“夫子說我是會把他直接從馬背上顛下來的烈馬。”
老者愕然,放聲大笑。
少年道:“再說,什麼是鞭子呢?是老師嗎?”
老人嘆息道:“這禮崩樂壞的時代,才是鞭子。”
少年道:“您說這是未來的氣象和可能?”
已經能自山巔之上,看到未來命運可能的老人點頭:“是某個人的命格,我自這裡往下看,可觀之矣……痛嗎?”
少年被死死咬住,痛苦地齜牙咧嘴道:
“還好,這會是誰的命格?如此暴戾?”
老人撫須,道:“一個,無法形容的人。”
“人之運勢如同水流,水的轉折便是關卡。”
“從這命格上的崎嶇流轉來看。”
“他兩歲,便被生父拋棄。”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父親早亡。”
“他的母親,要情人,不要他,甚至於打算殺死他。”
“讓自己和情人的孩子代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