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好不容易回來了,就不走了吧。”
陳淵深深看了他一眼,輕輕點了點頭,轉身。
走不過十幾步,背後傳來撲通一聲。
他沒有回頭。
滿頭白髮的石磐陀拜下,笑著大聲道:
“淵師兄,一路走好咯!”
“石磐陀。”
“不能再送你了!”
笑著笑著便變成了嗚咽,抬起頭來的時候,滿臉皺紋,淚流滿面。
石磐陀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在旁人詫異的目光裡,走回了瓜州城。
他已經是個老人了。
他最終在距離瓜州不遠的地方隱居,懷念著自己的老師和過往的歲月,結束了自己的一生,後來西夏人來到這裡的時候,在這一處地方發現了一座座石窟,裡面的壁畫將佛法的奧妙帶給了馬背上的野蠻民族,而最終他們在這裡拓展完成了更為雄偉的壁畫。
那是和敦煌莫高窟其名的東千佛洞。
在這裡,有著最初的玄奘西行圖。
明月高懸,一身旅行裝束的玄奘閉目,而他的身後,滿頭黃髮的胡人弟子伸出手遮掩著額頭,眼中焦急,不知道是在等待著誰,這是前所未有,未來也不會有的,以玄奘作為佛陀壁畫中心的繪畫。
裡面有一句骸骨。
不知繪畫者,是如何淚流滿面地懷念著自己的過往。
而後或者安詳,或者嘆息著離開了人世,追尋師父而去。
而在那一年,長安的遊俠兒終於踏上了西崑崙的道路,第一次來雪山,隊伍死去了一半的人手,而這一次,西崑崙蒼茫的雪原還不曾靠近他面前,便已經被無形的凌冽氣機斬碎。
遊俠一身淺藍色麻衣,雙手揹負身後,白髮飄搖。
曾經得到一切,曾經失去一切。
而今王玄策已死,唐玄奘寂滅。
石磐陀大笑著迴歸瓜州。
曾經的小女孩變成了層層宮牆裡面的無情貴人,就連當年曾經不打不相識的五印英雄也已經溘然長逝,曾經的那爛陀變作廢墟,萬物歸虛,斯人已逝,唯吾獨存。
他回過頭,彷彿還能看得到長安慈恩寺裡,玄奘身軀焚燬,化作舍利時升起的煙氣,而現在,那舍利子便在千年大計的大雁塔裡。
陳淵一步步越過庚辰,呢喃低語:
“焚燒殘軀謝蒼生。”
“我輩皆是無情人。”
“走罷,上崑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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