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招待,還請回吧。”
“諸神都不在了嗎?”
始皇帝似乎有些遺憾。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當知道崑崙之上的諸神不在,似乎崑崙也變得矮小了些,沒有了真正的意義,但是最終他仍舊只是灑然一笑,道:“無妨,且去看看崑崙風光也好。”
山路崎嶇,戰車無法登上去,始皇帝下車,衛淵持劍站在一側。
那崑崙的看守之神阻攔不得,更主要的是,經歷過曾經三皇五帝為天下共主的時代,這名男子身上的氣息風格熟悉到了讓他無法開口阻攔的程度,而在他遲疑的時候,始皇帝已經踏上了崑崙。
雲氣陡然朝著兩側翻滾,前方出現了一條道路。
山神無言。
是崑崙在迎接這名後世的君王。
而當衛淵走過的時候,山神眼底卻浮現了一絲驚愕,瞳孔收縮。
“是你?!”
始皇帝隨意道:“你也認得他?”
這位一直在崑崙值守的山神遲疑了下,還是回答道:“他本是五帝末期時候的塗山部族人,為禹的臣子,因為擅長玉器雕琢和陶器,曾經伴隨禹王行走天下,記錄萬物。”
“本該壽盡而死,被一天女偷不死花下界,反倒護住真靈。”
“恐怕能夠歷經轉世。”
這位山神沉默了下,道:
“但是,轉世其實並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凡人一世一生,死後真靈就會散去,哪怕是那些豪傑和英雄,也在世上的各種事情裡經歷磨礪,心志堅硬如鐵,才能夠轉世,這也同樣代表著,他們永遠會以經歷最深刻的那一世為主,其他的轉世只是那一世的延續。”
“但是本是普通的人,卻能轉世。”
“就會造成,他其實沒有以那一世為主,那一世為輔,可以說每一世都是相同的重要性,而這也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山神嘆息道:“時間是很殘酷的。”
“他每一世都歷經愛恨情仇,最終得而復失,每一世的轉世,就像是漫長的沉睡甦醒,如果不記得過去還好,但是如果記得,那麼就相當於要一次次經歷所得一切都消失,好友故交死去凋零,甚至於熟悉的時代都不見的痛苦。”
“這和神不同,神的壽命漫長,可以俯瞰時代的變化,只是會感慨。”
“而這樣的轉世身,一次次得到,又一次次失去,最終連時代都將自己拋棄,過往的一切美好,在時間之下都只能是悲劇和痛苦,甚至於過往越美滿,在下一個世代甦醒後就會越發痛苦。”
“最終那個時代消失,而這個時代也沒有人記得過去的自己,一個人流浪在過去之外的現世,就像是漂浮在天地之外的浮萍,始終都沒有真正的歸宿,沒有人記得自己,哪怕是在諸神看來,這樣轉世都巨大而殘忍的刑罰。”
“人類看重生死,而諸神看重更長的歲月。”
“當年的陸吾神維持秩序不提,開明神和西王母之所以也同意將他真靈當中的不死花取出,也是因為,這在諸神看來,無異於超越死亡的刑罰,後來西王母回來,告訴諸神有一個賭約,她會去詢問那個人類是否會後悔。”
祂的聲音頓了頓,複雜道:
“但是看這樣子,西王母的賭約恐怕是輸了啊。”
神終究不是人,無法真正體會人的感受嗎?
始皇帝看向衛淵,道:“說起來,朕還不知道,你那些轉世是什麼樣的,說說看?”衛淵沒有什麼需要掩飾的,將過往的經歷用很平淡的語氣說出來,而在這一個過程裡,他和始皇帝並肩,眾人也已經登上了崑崙山的山頂。
始皇帝扶著泰阿,從崑崙山上俯瞰著浩瀚的山海人間。
可最終也只是嘆息了一聲,道:
“可惜了。”
沒有人知道,這三個字究竟是蘊含著怎麼樣的感情,哪怕是衛淵都無法真正的理解和明白他,他雖然站在那個時代,但是或許自始至終都是孤獨的,也或許,就連這孤獨也不過是旁人的揣測。
崑崙山上有白玉璧。
始皇帝道:“陸吾不在,王母不存,那麼封禪也無所謂了。”
“不過刻碑記功,姑且還是做一下。”
“上一次泰山封禪,是李斯主筆,今日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