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武乙,射天殺神,駐守人間三千年,完成了此生一切職責,以最為坦然的姿態,迎接了終結。
衛淵張了張口,只是無言。
而後,他看到彌散在整個天地間的金色佛光,在凝滯後,突然翻騰滾沸,佛光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在劇烈地燃燒著,盛大而壯闊,璀璨奪目。
武乙說自己並沒有執念,他說自己並沒有大願。
但是,真正刻意說出的的執著,一定要宣告於天下眾生的願望。
又怎能算是大願?
大願本就無言。
衛淵感覺到背後的光芒層層亮起,他端起酒杯,和旁邊那倒下的酒盞碰觸了下,聲音清脆,然後輕輕飲酒,而現在,還在祭祀中的眾人突然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看去,發出了一聲聲驚呼,看到了一絲絲流光落在了歷經三千年後,已經稍顯得破舊的朝歌城上。
於是就如同武乙所說的。
那流光不斷編織,化作了高大的城牆,化作了古樸的屋舍,那只是虛幻的,但是在這一剎那,朝歌城跨越了數千年的時間,從武乙的夢中,來到了現實,人在其中來來往往,繁華熱鬧,面容富足。
城外有十里繁花。
先前送花的那個小姑娘在山頂上遠遠地眺望著,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和其他人一樣都瞪大了眼睛,突然她眼睛眨了眨,看到在城外的白色花叢裡,一個身影慢慢地遠去。
她下意識地朝著那個人伸出手去,大聲呼喊:“你要去哪裡?”
她的聲音混合在了人們的驚歎聲裡,嘈雜聲裡,幾乎沒有人能注意到。
那個人卻聽到了,腳步頓了頓。
轉過頭來,那像是剛剛語氣溫和的神靈,但是更年輕,更有力,眼裡有光,小女孩愣住,她大聲呼喊著,那個人衝著她笑著擺了擺手,轉過頭去,一步一步走入夢中的朝歌。
你走了很久很久的路。
你走過山,走過水,走過了朝歌城外的十里繁花。
也走過三千年的歲月。
當你的後人們走在這裡,會不會,也會遇見你。
…………
衛淵安靜看著那幻夢般的一幕溢散,突地感覺到了懷中的灼熱,他低下頭,看到了那兩顆舍利子正自散發著灼熱,是圓覺給他的禪宗舍利子,衛淵沉默了下,看著在天地湧動的佛光。
有一部分金光朝著他湧動而來。
這是因為那些淨土宗舍利子所得的,是真正意義上的佛門功德,比之於人間界所有佛門儲藏的功德都更為純粹,也更浩大,這些力量落入衛淵手中,本能要湧入他的靈性當中,化作他的根基,洗練他的魂魄。
衛淵把青銅爵放下。
沉默了好一會兒,屈指叩擊虛空。
每一叩擊,身軀就溢散出一股氣機。
最後他將這些佛門的功德全部震出了自己的身體,吐出一口酒氣,道:
“確實是好酒啊。”
衛淵起身,似乎是醉了,身子略有踉蹌,他並指點在虛空,強行蘸取這些純粹的佛門功德為筆墨,而後落筆虛空,以天地為符紙畫符,但是寫下的卻是佛門的路數,他學著《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經》的筆觸,落筆。
武乙雖然覺得,自己並無執念大願。
但是衛淵覺得,他自己心中仍有不甘和遺憾,還有一絲執念,心頭糾結了下,索性自嘲一笑。
“本來就是一個俗人,那也不管什麼因果纏身了。”
“俗氣就俗氣點吧。”
佛門雖廣大,但是藥師本願經裡落筆卻是,願我來生,得菩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