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者有何區別?”
蝶舞輕輕從草人背後指出髮絲部分,向眾人展示著其中的門道,但是卻極力護住髮絲不讓人觸碰,目前姜後垂危,輕解咒術,恐有事端。
“巫蠱術並非我南疆九黎族首創,上古時期各氏族部落,都有幾位能與天地神靈通靈之巫,我南疆之人用的巫蠱,是藥理之學、本質脫胎於《神農本草經》①,取百藥煉製成蠱,而黃妃身上之蠱,非藥理之學,而是一種邪術,是術法,是假借天地邪神之力的禁術。”
帝辛很不耐煩,他對所謂的蠱術、邪術沒有絲毫瞭解的興趣。
“這和黃妃身上的異常有何關聯?”
“回稟大王,當然有關聯,既然是邪術、禁術,凡人想要施展,肯定要付出一些代價,人有三魂七魄,魂為靈,魄為精,黃妃已失兩魂六魄,獨留一副空殼,這便是代價!”
聞仲聞言也眯起了眼睛,細聲問道:“你的意思是,黃妃既然丟失了大半的魂魄,便是應了這強行施展邪術的代價?”
“這只是蝶舞的猜測,若是鬼道中人施展此等邪術,應該明白其中代價幾何,一般都會提前預設好擋災的迷魂小鬼,黃妃不知邪術兇險,貿貿然施展的話,很有可能便是以自身魂魄驅動法術。”
黃滾大怒,抓著刺入肩胛的利劍就往蝶舞擲去,卻被其輕輕閃身輕易躲了過去。
“血口噴人,你在說謊,小女不是那樣的人。”
蝶舞告罪一聲:“此為猜測,做不得真,或許其中另有隱情也說不定。”
說完此話,蝶舞便退回群臣之中,路過孟嘗之時,看著他一副驚訝迷惑的表情,輕輕拍了一下孟嘗的肩頭,爾後不再言語。
所有人都陰沉著臉,看著平躺在地上猶如無魂死屍一般的黃妃,心中紛亂如麻。
黃滾的話,可信但不可盡信之,從古都是人心善變,以前純善,不見得被冷落數年後還是那副純善的模樣,至少在場的大部分人自認為不一定能秉持本心。
但是這一件巫蠱之術中有兩件最關鍵的事情,讓眾人,也包括帝辛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其一,黃妃無子,卻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子,而且還是被姜後害死的。
其二,一切太過巧合,如此邪術就彷彿一切都踩在巧合之上完成,黃妃意外得到邪術,然後意外的能在足不出戶的情況下取到姜後的髮絲,意外的引發邪術反噬,和王后來了一出同歸於盡,又意外的剛好讓黃滾知道,讓這個莽夫把一切可以藏好的器物與證據生生暴露出來。
不過,真正讓聞仲,讓飛廉,讓已經明白事件原委的眾人最為頭疼的便是。
一邊是七代忠良的黃氏,黃飛虎何人?鎮國大將軍!而另一邊是姜後,她不僅僅是帝辛最愛之人,更是大商的王后,最要命的是,他的父親是東伯侯姜桓楚。
若是有人敢說黃妃無罪,是被構陷的,姜侯那裡如何交代?
這是一樁無頭懸案,黃妃神魂已失,根本沒辦法問知事情的原委,若是一句構陷搪塞,東魯一旦離心……
大商的柱石,威震天下的太師聞仲俯身在帝辛耳邊說著自己對事件始末的看法,整個西宮站立著數百人,有大臣、有將軍、有士卒,無數雙眼睛盯著此事,卻無人敢上前應話。
帝辛的臉上陰晴不定,滿腔怒火猶如被一盆冷水澆滅,但是對於黃妃的恨意卻絲毫不少,至少有一件事帝辛聽明白了,不管是誰構陷黃氏,這最後戳向草人的那一刀,是黃妃親自紮下去的。無論如何,這一刀的罪過是存在的,他心頭的怒火根本放不下去。
大王和太師耳語,眾人三緘其口。
孟嘗也是心中不斷的盤算著這件事的邏輯,頻頻看向蝶舞,這女人總是一副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剛剛的話語可不像是一箇中立派該說的話,彷彿是在為帝辛指一條最佳的退路。
所有人都在權衡利弊得失,唯獨帝辛不是,他在乎的是情感,他是真的在悲傷。
“老師,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啊。”
“大王,何出此言?”
“我總以為,得到了王位,我就能快活,就能無所顧忌,我心中有很多想法,想駕九御徵平東夷,橫掃犬戎,拓土南疆,打滅西周的崛起之勢,可是,老師,真的當我君臨天下之時我才發現,身邊全是掣肘,這個不許,那個不允。我真的不懂,明明只要所有人都齊心協力,就算會有各種問題,我們都能克服的事情,可為何就有這麼多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
“我真的好累,梓潼已經這樣了,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失去她,我也很怕祖宗的基業有朝一日在我手中盡毀。我能明白您的意思,我並不是看不懂事態,只是我真的好累,我也是人,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我好想任性一回,老師,您能幫我嗎?”
聞仲回頭看了一眼群臣,蹙緊眉頭的將帝辛拉至偏殿,柔聲說道:“孩子,這就是王的意思啊,大王為何要稱寡人?為何要自道為孤?這一條路本來就不容易,當年我問你,可曾想好,你是如何答覆我的?”
“但為殷商社稷,子受雖死不悔!”
“你的先祖都是這麼過來的,你也不例外,孩子,你是大王,你不是凡人,你應當是天中的太陽,太陽就應當有太陽的氣魄,怎可如柔弱的月光一般,如此的兒女情長?坐在這個位置上,你只能是一位強大的王,一旦你露出膽怯,便是整個大商危難的時候。”
“那我該怎麼辦?”
偏殿中的君臣二人訴說著悄悄話,可在廷外卻又有意外來臨。
只聽著遠處兩聲稚童嚎啕大哭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王子殷郊、殷洪滿身血跡的一路哭泣跑來。
“父王,嗚嗚,父王!!你在哪兒啊,父王。”
“父王,你快回去看看吧,母后不行了,母后她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