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過,兩人在餐廳見面。
各自點好餐後,黎悅夕悶頭捧著面前的冰水,咕咚咕咚往嘴裡灌。
鐘意盯了她幾秒,忍不住伸手去攔,“哎哎哎,現在是冬天,哪有你這樣猛喝冰水的?”
她把杯子奪到自己手裡,抽了兩張紙巾往黎悅夕手上擦,“手都凍紅了。”
把她手上的水漬擦幹淨,鐘意才抬眼問:“有心事就說嘛。”
黎悅夕沒出聲,兩條自始至終都緊擰的眉毛,卻已經無聲將她的情緒出賣。
鐘意幹脆起身挪到她身邊坐,開始啟用排除法:“工作上的事?之前不是說和你崇拜的那位老師有合作,不順利嗎?”
黎悅夕搖頭,“不是,挺順利的。”
鐘意點點頭,“倒也是,工作的事,向來難不倒你的。”
自顧自說完,她又朝黎悅夕盯了幾秒,接著問:“那就是,和葉杉青有關。”
這回不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簡潔明瞭的陳述句。
她一向不是個愛心事外露的人。
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次是真的有些無措,需要個發洩口。
她沒再找藉口搪塞,坦率地點了點頭,“是,是和他有關,但確切地說,又都是我自己的原因造成的困境。”
這麼多年來,還是頭一次看她這麼毫不猶豫就開始袒露心事。
鐘意揚了下眉頭,有些意外,接著追問:“說吧,具體什麼事情,做了這麼多年朋友,今天終於能換我給你當一回知心姐姐了。”
黎悅夕被她認真的樣子逗笑,直了直身子,抿唇捋順思路,三言兩語將那些令人苦惱的事情做出總結。
最後說道:“手錶的事,我既然選擇送給他,其實對於會發生那樣的事不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畢竟我和他的圈子就是不同,這一點沒辦法。但我工作上的事……”
這件事從昨晚剛得知的時候起,就一直像一塊石頭壓在她心頭,根本難以消解。
她不停搖頭,“這些事樁樁件件都和葉家有關,和他有關。我實在,沒想好現在該怎麼面對他才好。”
鐘意攬住她的肩,“我理解,換做是我,我也一樣不會舒服的。”
更何況是黎悅夕。
她一直那麼要強。
鐘意一直還記得,剛上大學那幾年,她要自己掙學費和生活費,除了上課連軸轉打好幾份工。
有一段時間忙得生病了,不捨得花錢去醫院,也不捨得給自己買有營養的食物,險些病得更嚴重。
即便是那樣的情況,她也不願意向身邊最親近的朋友開口。
要不是後來鐘意到學校找她,意外撞見,那些苦就必定會被她一個人默默吞下。
鐘意安撫道:“葉家有意安排你進億智,不就是想變相地讓你再欠他們家人情,營造一種你和葉杉青的不平等感。所以你越是在意這件事,就越是正中他們下懷啊。”
“我知道……”黎悅夕呼了口氣,“如果一開始的時候就知道,我肯定立馬就辭職換一家公司,偏偏在這麼多年後,光是辭職,根本清算不了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鐘意握住她的手。
她沉了口氣,緩聲說:“悅夕,你們分開的這些年,我看著你因為過去的事情經歷了很多原本不用經歷的痛苦,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都可以說全是你一個人自己扛過來的。
你能一個人的確能過得很好,所以說實話,一開始得知他再次出現在你身邊的時候,我是不太希望你們再在一起的。因為我很怕你會再像之前一樣,承受那些莫須有的傷害。
但既然現在你們選擇了重新在一起,心裡也的確是有彼此的,那就一塊努努力,不要再讓你們這份得之不易的感情重蹈覆轍了。”
“你說呢?”她偏過頭,直勾勾望向黎悅夕的眼睛。
黎悅夕垂下頭,沉默好一陣終於緩緩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的確來之不易。我也不想再一次因為這些理由就放棄他,他明明那麼好……”
話到這裡,她嘆了口氣,又抓過那個裝冰水的杯子要往唇邊送。
鐘意眼疾手快,在杯子碰到她嘴唇之前搶到了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