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臺上,放著一柄彎頸流弦的琵琶,白衣人徐徐坐了下來,那雙冷白修長的手指往琵琶上輕輕一抹,點抹撫撥之間便起妙音。
突如其來的琵琶聲,打斷了宮玥和白苒的打鬧,宮玥眼裡閃過一絲異色。
白衣人手指如生弦上,疾而不亂,慢而不斷,須臾間,雲生雨上,蓮傾波中,瑤池裡白玉臺上散了滿地珍珠,清脆叮咚。
白苒完全被這天籟之音吸引住了全部心神,忍不住喃喃唸叨: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收撥當心劃,四弦一聲如裂帛......”
“小傻子,看不出來還有點文采啊。”宮玥詫異。
“哎,抄的,抄的,人白居易寫的。”白苒臉一紅。
琵琶聲一個優美的飛掠,結束了一段清逸舒緩讓人愉悅的篇章,開始變得低沉憂傷,讓人想起那新婚燕爾的夫妻,因為可汗昨夜一紙點兵令,生生分離,城門一別,從此生死不知兩茫茫的惆悵。
白苒聽著聽著,就悲從中來,內心如刀割般生疼,似乎世間再無留戀的東西,心神盡失,恍恍惚惚地抬腿就往前走......
突然,一陣清涼的笛聲響起,悠揚明快的節奏瞬間打亂了琵琶聲的蕭瑟。
白苒驀然醒來,發現自己已走到翠湖邊上,再往前一步,就得掉湖裡了,一陣後怕,這琵琶聲能控人心神啊。
身後,宮玥正一手拼命拉住自己衣襟,一手握住一很小巧的類似笛的樂器在吹奏。
他哪裡來的樂器?白苒定睛細看,驚訝地發現原來是一片普通的蘆葦葉,被他捲曲成了簡易的蘆笛。
自從上次賞花會見識過他彈琴後,白苒又纏著宮玥彈過幾次琴,深知他琴藝造詣之高,錚鳴間可見巍峨高山,見茫茫滄海,見仙霧蓬萊,見海上明月,見春江潮水,見天地間一切美好,如心間生花,而云天之外夕陽徐徐衍玉霞。
對他就地取材,拿蘆葦葉當樂器,雖然還是亮瞎了她的狗眼,卻也覺得對於他這樣的音律大家,沒啥好大驚小怪的。
循著琵琶聲而去,白苒看見對面山崖上一白衣身影,在雲霧之間若隱若現,似那瓊臺上的仙人,半點不染人間塵埃。
琵琶聲開始變得更加激昂,帶著驚天動地的蕭瑟。讓人想起那塞外荒漠,金戈鐵馬,血染沙場。
白苒忽覺得琵琶聲裡一聲異常,讓人心跳似乎少了一拍,如鯁在喉,異常難受。她雖不懂音律,音律的不和諧卻讓她本能生出的難受的反應。
本能的捂住耳朵,可是,只是徒勞,根本無用。
笛聲卻在這時調子一轉,像一抹遊魂一般,倏地滑過她的心臟,讓她心跳一平。
琵琶聲調子越來越高,一個高音越拔越高越拔越高,一直不停歇,似乎要直上九霄,白苒感覺,自己好似坐在上升過程的雲霄飛車上,被那越來越高的音調拉得不斷上颺上颺再上颺……
雲霄飛車即將到那最高處,她覺得,心臟似乎就要承受不住這衝擊,下一瞬,那飛車繞過高點,她就將被甩出去,飛躍長空,然後,啪一下撞擊在地上,粉碎成渣。
笛聲也在此刻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