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強者?開山裂石,移山填海,寂滅星辰?在不同等級的文明中,對強者的定義自也不同。
但黑袍人卻告訴了柯洛爾一種前所未聞的修煉思想。
所謂修煉,取天地之靈氣,吸日月之精華,但無論如何強大,都要受到位面本身的限制,靈氣是位面之靈氣,精華是位面之精華,生於位面之中,取位面之物,自不可超越位面之規,否者就會被排斥而出,就是所謂的飛昇。
然無論如何飛昇,宇宙本身有一個極限,到了能威脅宇宙本源之時,就會受到宇宙規則的壓制,而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可所謂一沙一世界,一樹一菩提,如果每一顆原子都是一個完整的宇宙,又何來限制一說?在一草一木中,都有云帆滄海,山川星辰,世間萬物,悟其一便可悟世間大道,又何嘗需要踏盡塵寰,體悟世間百態?
一切的體系都要有一個形成的過程,道則無形,誰生來便知?都是一個個先民探索而出,是萬物生靈開闢而出,不是尋來的,也不是求來的。
後世的修煉者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起點高則高矣,卻忽略了原初,難以編織出自己的道痕,沒有絕對的自我,又如何去追求會讓人迷失其中的大道?
但即便走出自己的路,也成不了強者,大道每時每刻都在演變,沒有修者能參透所有的道則,如果有,便不是一個生靈,而是以身化道,成為了一種規則。
上知九天,洞徹幽冥,望穿萬物又能如何?還不是借外力為己用?還不是要受到道的約束?既然如此,便不向外界索取,而是求己,以身為道,修者與大道,是兩個平等的個體,翻書卷,觀山川,曉星辰,是為了完善自身的規則,而不是去體悟外在的道,當可自成一道之時,便可與天地萬物共鳴,無痕無際,卻永世不朽。
自成一道,不是功法,不是技能,而是一種修煉的思想,與正統的修煉體系背道而馳的思想,卻有走通的可能性。
“難道這就是修煉的最高境界嗎?”黑袍人說得柯洛爾心馳神往,自成一道,永世不朽,練到極致,就算是天也未必不能與之爭上一爭。
“不。”黑袍人搖了搖頭,予以否決,“論境界,自成一道和得宇宙大道者處於同一水平,不過自成一道在戰力上略有優勢,只是到了這個等級,一切可練之法都練到了極限,自成一道者不能繼續擴充套件道則,而得大道者也不能掌握更多的規則,終究還是趨於平衡。
自成一道之所以強,是在修煉的過程中,就要與天地戰,萬物戰,大道戰,是天生為戰而生道路,又豈是常規的修煉者可以抗衡?
但無論是自成一道還是得宇宙大道,在其之上,應還有一種境界,但至少在這個時間節點,我還想不出應該是何等景象,不知未來的我,是否觸碰到了更高境界的門檻。
既然未來的我讓你來此,就說明你修煉的功法,應該適合於自成一道,自古以來,但凡能將自成一道修到巔峰的強者,都是獨一無二,你要切記。
現在說這些還太遙遠,至少也要等你成聖之時,修煉的思想才對你有所用處,你之所以會逆流時空而上,就是因為未來的我認為你可以自成一道,對大道對抗,並在時間長河中留下印記,你要做的,就是找到一個合適的印記,讓自身處於印記中的狀態,便可以為你的老師續命。
浪潮靈石的原理是讓修煉者回溯一段時光,用超越壽元限制的時間修煉,以求突破,在九級到聖級的層次還好,更高等級,絕不是用時間磨就能做到。
由於他們沒有自己的印記,便不能保留在不同時空的記憶,所以對聖級的力量,僅僅會用,卻不知原理。
未來的我應該幫你調整了浪潮靈石的引數,讓你跨過了非常漫長的一段時間,給了你足夠的時間段,去尋找聖級巔峰的時空印記,但卻也讓你更易迷失自我,逆流而上的速度是固定的,可順流而下則不是,要取決於宇宙變化的激烈程度。時間流速的變換,對人的意志是一種考驗。”
轉頭望向身後的時間長路,柯洛爾忽然問道:“是不是我能迴歸現實,就註定我會成為與你同級的高手?”
“不是。”黑袍人笑了笑,“以你的修為,僅能發覺聖級的時空印記,也只能說明你在聖級階段是沿著自成一道的路修煉,自成一道每一步都有千難萬險,為了救你的老師,你自會在聖級階段自成一道,以後你是否能活著都不好說。”
柯洛爾還想問些什麼,卻被黑袍人打斷:“浪潮靈石的力量不足以支撐你探求太多的秘密,未來的我應該用某種方式幫你支付了代價,才讓你有機會回溯時空,現在,代價將盡,你必須立刻出發。”
將柯洛爾推到了時間長河中,黑袍人向他比了個大拇指,柯洛爾亦是抱拳致謝,從地獄開始,黑袍人就幫過他多次,外表如何冰冷,也掩蓋不了他赤誠的心。
黑袍人的身影逐漸遠去,壯麗的風光也變得朦朧,順流而下的時光與迴歸不同,虛無與黑暗佔據主流,偶爾有一點亮光,映照出幾道模糊的身影。柯洛爾四處張望,隱約間,他好像見到了黑袍人,虛幻女子,占卜師和大魔神,還有一些不認識的修煉者,他們的光輝都照徹寰宇,卻也不過是滔滔江水中的一點浪花。
時空忽快忽慢,柯洛爾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在扭曲,在某一個時間節點,一位帶著面具的至強者竟是抬頭看了他一眼,擊碎時空的威勢將柯洛爾的命運之線鉗住,只聽他嘟噥了一句:“算了,給他一個面子。”
時空繼續流轉,柯洛爾有一種大難不死之感,從時間長河逆流而上,柯洛爾相當於是未來的人,一切都已發生,所見所聞,皆是他本就可以感知之事物,他也沒有能力去幹預已成定論之事,影響並不大。
但順流而下,則相當於柯洛爾在向未來穿越,會見到一些他本不應該見到的東西,萬物本應被時空隱藏起來,然修為達到一定的境界,就會打破宇宙規則的封鎖,將自身的道銘刻在時光中,也就是為什麼柯洛爾還能看見一些修者,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強者,基本不比大魔神差,被人偷窺,自沒什麼好臉色。
本來穿越到未來是絕不能被允許的事,即便透過占卜預知到幾種未來,也可稱之為逆天,何況是親眼看到確定的未來?柯洛爾曾聽說過一個理論:
我們可以把宇宙現在的狀態視為其過去的果以及未來的因。如果一個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運動的力和所有自然構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夠對這些資料進行分析,那宇宙裡最大的物體到最小的粒子的運動都會包含在一條簡單公式中。對於這智者來說沒有事物會是含糊的,而未來只會像過去般出現在他面前。
不過其卻遭到了不少的質疑與非議,說起來,無論是科技文明還是修真文明,都不曾出現過能夠處理無限宇宙所有資訊的存在,即無全知者,如此,未來便是不可知。
浪潮靈石的手段巧妙之處就在於,將使用者送到一段可以掌控的過去,讓修者以未來之身從過去回到現在,避開了大道的懲罰,但也就侷限於聖級的層次,越是高等級的修煉者,大道就會越重視,想要突破時空的封鎖就越困難。
不知黑袍人用了什麼手段,將短短的幾百年拉長到了柯洛爾難以想象的漫長時光,讓他有足夠的機會去尋求微不可見的聖級印記,如果說柯洛爾在聖級之時,在時空中留下印記的可能性是接近於零,那麼黑袍人就在其前面乘上了一個天文數字,得出了柯洛爾的成功機率。
但也未必不會失敗,便是柯洛爾不能忍受時空扭曲帶來的痛苦,而精神崩潰,實際上,他現在就有這個徵兆。
有開始,卻不知什麼時候是結束,柯洛爾覺得自己已在時空長河中漂流了幾個紀元,卻一切都是如此單調重複且痛苦,有了面具強者的教訓,他再也不敢隨意去觀看時空的程序,畢竟黑袍人的面子都多大,誰也說不清。
長夜孤獨,柯洛爾將所有能思能想之物,都在腦中過了上萬遍,可時空依舊沒有盡頭,被逼無奈的他選擇成為一個無情的數數機器,從零數到了無量之數,又從無量之數倒了回去,可依舊沒有結果。
他近乎要放棄了思考,就在此時,他突然聽到了一聲呼喚:“柯洛爾,醒醒,坎多他們有危險,快去救他們。”
柯洛爾似醍醐灌頂,昏沉的大腦猛然驚醒,居然是他自己的聲音,在不遠處,有一個小小的光點,他伸出手,將其握在手中,頓時,浪潮靈石迸發出了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