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此時只有他們三人。
“兩位兄弟,這酒剛才我沒有管夠,真不好意思,你們稍等,我去拿最上等的好酒給你們嚐嚐。”
他欠身下木樓,點燃木柱斜插的松油火把,從牆角拿出一把鋤頭,對著地上一個舊火塘挖了一陣,慢慢地出現了一個黑乎乎圓乎乎的東西。
用把生鏽柴刀不斷地削刮,一層層黑色的早被烘乾的土屑不住的脫落下來,漸漸地一個密封的瓦罐呈現出來。他小心地上揣起,右手執火把,小步地往樓上走。
“喲,兄弟這就是你說的好酒?我看不象,不會是請我們吃醋吧?”旱地龍對剛上樓來的族長兒子開口便說道。
“周大哥,你可得嘴上積德啊,這可是我們這侗家最好的待客米酒,今天我們可是天大的福份才能喝上這等好酒。”
江水對著壯漢問道:“今天這酒喝得真開心,敢問大哥貴姓,剛才我兩人是餓暈頭了,竟一時間忘了問你尊姓大名,真是有失禮數,小弟我在此陪禮了。”說罷他向壯漢一報拳。
“不必客氣,老哥我叫龍忠義,什麼尊姓什麼大名啊,我就山民一個,看樣子你倆都比我小,就叫我義哥吧,”他用身上一把小刀對著瓦罐上部削掉一些泥土,用力一擰,象蓋一樣的東西被取下。
瞬間,如同蜜汁一般的氣味芳香四溢。
藉著火光,旱地龍投去好奇的眼光:一罈子淡黃色的透明的膏狀之物。
之前雖說在這黔東南這地方呆的時間不算短,平日盡喝一些苞谷散酒,與今天這酒一比,頓感之前的酒總算是白喝了。
“你知道這酒叫什麼酒嗎?我的周大哥。”
“哎!就你能耐,這回我真不知道,還是聽聽主人家義哥怎麼說吧,你這小子。”
兩人又各夾幾隻油爆的蜂蛹往嘴裡送,一副悠閒的樣子期待地看著接下來主人家的動作。
他從廚房中拿來一個大空碗和一把小剪子,先是在碗裡倒入些熱水。
旱地龍一臉不解地看著這些舉動,晃了晃他的大腦袋一時不知就裡。
只見龍忠義一手執壇口,一手托住壇底,一大坨膏狀物掛絲般注入大碗中。
“小兄弟,幫個忙,快車道用剪刀剪一下。”
江水麻利地剪斷掛絲。
在熱水的稀釋下,膏態透明物快速溶解:一碗色澤淡黃熱氣騰騰的米酒,如同變戲法地出現在大土碗裡。
“我們這酒叫煨酒,入口芳香回甜如蜜,可不要認為這酒好欺噢,一旦喝醉了,可得要一兩天後才能完全清醒啊,得小口點喝。”
“嗨,盡亂說,你怕我把你家的酒喝完似的,龍兄弟不要太小家子氣嘛!”
“周哥,你聽我說,這酒啊跟你們漢家有一種酒叫這什麼…泥兒…紅對就叫泥兒紅一個意思。”
“你啊,不是你哥說你,什麼這泥兒紅,兄弟叫浙江紹興女兒紅,什麼亂七八糟,也後啊,也跟哥學點國語。”
“跟你學,你說的可是變味的山東話,人家都是俺俺的說,嘿,你好意思說你說國語好。”
“二位別爭了,還是嘗一口這酒吧,只有在有貴客臨門或是家中有辦紅白喜事之時,才能喝上這酒,請小飲一口。”
“這石江兄弟說了,這酒的確不是一般的酒,當小孩出生之時,家中老人用上等的糯米浸水,而後蒸熟再灑上密制的酒麴,用土罈子密封,深埋入家中塘火灰土之下,再經多年炭火烘烤,它便緩慢發酵酒糟逐漸化成酒水,最後變成透明的漿,如用洗淨的筷子插入抽出絲一樣的東西那自然就是上品了,兩位。”
“義哥,不知怎麼,聽你說的這侗話和我們這一帶的侗話都不太象,哈哈....”
“哦,這個嘛,也不是什麼說不得的東西,聽老人們說祖上我們這裡的人是從中原漢地來的,那年月都是鬧災荒逃荒過來的,大多都自稱是從江西古時稱吉安府那裡來的,也有好幾百年了,村裡的小孩也不會說漢話了。”
“哦,原來是這樣,兄弟,我敬你一杯。”旱地龍與龍忠義又喝上一小口。
“託祖上積德,我龍忠義自出世為人,還從來沒有捱餓過,聽外省朋友河南、山東等地這些年確實餓死過許多人啊,比起來現在這個地方可算是福地了,此村地處僻壤,縣裡大老爺也沒有逼我們上過稅,就應了那名老話嘛,隨地而安,這也挺好,與世無爭大家過得倒也很自在。”
接著三人互聊一些奇聞,倒也談得很是投機,那大酒碗也不知如上法添了幾次酒,不經意間江水真切地聽到兩次公雞打鳴的聲音,在龍忠義的摧促下,大家又幹了一杯酒。
江水向主家龍忠義問樓下方便小解的地方,他站起身子搖搖晃晃,摸著牆壁好不容易到了樓下解決了內急。
黑暗之中,一雙大眼正在看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