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看清燈火下,楊瀾那張多了道傷疤的臉時,腳步就不知不覺間慢了下來。
“爹。”楊瀾走過來,先喚了一聲,而後福身行禮。
楊志安看著她,一口一陣抽痛,他養了十幾年的女兒,一直如珠如寶般保護對待,平時說句重話都捨不得,究竟是什麼人,竟敢毀了她的臉?
“怎麼突然回來了?”
“外面的事辦完了,自然要回來跟家人團聚了。”楊瀾一邊說,一邊過去挽著父親的手臂進屋,“再說,離家多年,女兒也想念您和娘了。”
“嗯?”楊志安斜眼瞥她一眼,心裡卻突然越發氣了,“你還會想我們?當初一句話不說就走了,之後也不知道傳個信回來,你呀,你就是任性慣了!”
“女兒知錯了,爹爹原諒我這一回吧,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好不好?”楊瀾撒嬌可謂是一絕,從小就自學成才,且不論什麼時候,這一招都百試百靈。
事實上,楊志安的臉色果然好看不少,“你可要記住這話,別到時候又什麼都忘了。”
“不會的。”
飯菜已經擺上桌,一家人圍坐在桌旁,總算有了一次人到齊的家宴。
動筷之前,楊志安忍不住看向楊瀾身邊的孩子,疑惑道:“這孩子打哪裡來的?”
顧知夏在他耳邊低聲道:“那是瀾兒收的乾兒子,以後就在咱們家生活了,我之後再跟你解釋,先吃飯吧。”
楊瀾這才想起來,還沒讓念親正式拜見父親,忙對小傢伙道:“念親,去見過外公吧。”
念親先看了楊志安一眼,而後下了座椅,邁著兩條小短腿走過去,有模有樣地做了個揖:“念親拜見外公。”
這孩子看著小小年紀,實則一派老成,言行舉止都頗有大人風範,楊志安看在眼裡,忍不住就想起了小時候的楊瀾。
那丫頭這麼大點的時候,便是這樣,一副小大人的做派。
真不愧是瀾兒教出來的人啊,除了這張臉不像之外,其他的都像極了。
“不用多禮,快回去坐著吃飯吧。”楊志安儘量擺出和善的笑容,摸摸念親的腦袋說道。
念親嘻嘻一笑,轉頭就回了楊瀾身側。
家宴這才總算開始。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飯,說說笑笑,氛圍融洽而溫馨,顧知夏覺得,這頓飯,是她這幾年裡,吃得最滿足的一頓,她看著自己的兒女和丈夫,心想,要是往後每一天都能這樣過,那就太好了。
很可惜,這個心願實在太過奢侈,根本不可能實現。
這一點,她自己心裡清楚得很,故而心中又難免悵然,忍不住嘆氣。
回到寢院後,顧知夏拿來一壺酒,獨自坐在涼亭中小酌,喝了幾杯後,便坐著發呆。
楊志安從書房出來,就看到這樣一幕,於是緩步走過去,到她身側坐下。
“用晚飯的時候,不是已經喝過好幾杯酒了嗎?怎麼現在又喝?就不怕醉得明日起不來?”
顧知夏斜眼瞥過去,道:“我的酒量這幾年大了很多,別瞧不起人,就這幾杯,還放不倒我呢。”
“那也要悠著點,”楊志安微笑著,把酒杯收走,以免她再喝,“小酌怡情,多飲就傷身了。”
“我今天也是高興嘛,瀾兒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心中的大石總算放下,所以就想多喝幾杯慶祝慶祝。”顧知夏笑著說。
楊志安卻搖搖頭,道:“我覺得你不止是高興,還傷感了,回來之後就一直唉聲嘆氣,眉頭都快皺成一團了。”
“我有嗎?”
“有。”
顧知夏知道,自己的心事是瞞不過這個與自己生活了二十幾年的人的,只得實話實說:“我確實挺傷感的,孩子們都大了,不再像從前那樣,能乖乖地待在父母身邊,就像瀾兒那丫頭吧,幾年才回家一次,在外面遇到困難,受了委屈,也不會跟咱們說了。”
“炎兒雖然還在家裡,可那心思早就飛遠了,整天嚷嚷著要去從軍,去邊疆保家衛國,要不是年紀太小,只怕也早就離巢了,頂多再呆兩年,等他去了軍營,再要見著面,就比瀾兒那丫頭還難了。”
聽了這段話,楊志安不禁輕笑,握住她的手道:“原來你是在為這個事發愁啊?這也沒辦法,孩子大了,終究是要離開家的,咱們做父母的,也不能強行將他們留住,只能是在背後支援他們,讓他們能多回來看看,僅此而已。”
顧知夏轉頭看過去,目露驚訝,“丞相大人,您這思想還前衛啊,一般的父親不都想著控制自己的兒女,讓他們乖乖聽從安排嗎?你怎麼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