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用來了,腳步聲很平緩,一步一步往裡走。
陰暗的牆邊,混作屈平的男子心中一陣嘆息:看來這趙無用,依舊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還是對竹解留有幻想,這可如何是好?溪浴溝眾人……危矣!
竹解的臉上,升起一股莫名的笑意。
“不急,不急,你來得正好。”他袖擺一甩,那虛掩的門開了,趙無用那有些佝僂的身影便出現在竹解眼前。
“少主,你今日叫我來,我便來了,也沒有想著回去。”趙無用站在門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那樣怔怔看著竹解,彷彿想到了些什麼。
“能否讓我猜一猜少主今日讓我來,所為何事?”
“哦?”竹解一臉玩味,抬起頭斜眼瞥了趙無用:“你倒是還有這個雅興?那好吧,你說說吧,我洗耳恭聽。”
趙無用背起手來,壓低聲音:“當然是讓我給你祭旗,去博得你那萬丈富貴罷了。”
竹解眼神中浮現出一絲驚訝,不過一閃而逝,依舊保持著那般淡定:“你如何推敲出來了這個?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可是你的少主,怎麼會做這般事情?我看你是多心了。”
趙無用忽地哈哈大笑,笑了很久,笑得很放肆,以至於眼淚都流了下來。
往事知多少?一片冰心置破壺,付與負心人。
“少主?哈哈哈,竹解,你還以為你是我們的少主?我們還把你當少主?如果你真是我們的少主,你便不會對屈平那樣了,更不會這般對待我們溪浴溝的手足了。”
竹解看著有些癲狂的趙無用,沒有說話。
“少主,這是我最後叫你一聲少主了。我要告知你……你並不是洛王殿下的骨肉,只是因為素麗夫人對我等親如兄弟,你是她的孩子,所以直到今日,我依舊這般尊重於你。”
竹解的臉,頓時黑了起來,低聲喝斥:“老東西,你胡說什麼?我若不是洛王的骨肉,又怎會有這黑虎曜日佩?再者而言,當初告訴我這一切的人,不就是你嗎?”
“我懂了!”竹解抬起頭來,有些鄙夷的看向趙無用:“你是要反了,只不過找個理由罷了,隨便編造一個藉口,讓你更加正當,光明正大的不對我效忠。看來,你們對洛王,也並不是你所謂的那般敬重嘛!”
“不過,哈哈哈,其實也無所謂,你們效忠與否,現在根本就不重要,我也一點兒也不在乎。”
“但是,今日,你必須要為我做一件事情。等這件事情做完以後,我們便互不相識,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再無任何瓜葛。”
“也算是,你們為洛王最後的忠誠。”
“這是我成全你們,你們不要不識好歹!”
趙無用靜靜的聽著竹解的話,眼睛裡的失望更加濃郁,他想起了很多前塵往事,再對比當下境遇,一時之間竟然感慨萬分。
他的語調有些哽咽,伸出手指著竹解,彷彿用盡全身力氣:“竹解啊竹解,你果然是江採鈺的種,狠辣無恥簡直青出於藍!”
“住口!”竹解聽到這句,終於惱怒起來,大聲呵斥:“休得胡言亂語!我與那江採鈺又有什麼關係?”
雖然色厲內苒,可竹解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似乎打心眼裡害怕趙無用的這些話,那似乎是一個很不好的導向。
於是乎,盛怒之下,他的雙手已經灌注內力,飛身一躍衝到了趙無用跟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狠狠用力,把那趙無用憋得滿臉通紅,哪裡還說得出一句話來?
“師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收手吧!”
小樓裡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無端的話來,那聲音和煦從容,清越響亮。可在竹解的耳朵裡,那聲音是何等的熟悉,又何等的陰森?
卻見那角落裡的屈平站起身來,緩緩轉過身子,從黑暗的光影裡向外走來,跨過了地上那道陽光與黑夜的界限,走出了那片陰暗,慢慢的浮現出那丰神俊朗的身姿,以及那張波瀾不驚、沒有一絲戾氣的臉。
屈平不是屈平,屈平變成了李雲水。
竹解看到了那張臉,頓時目瞪口呆,忍不住驚呼一聲:“是你?”
心中沒由來的一陣緊張,要不是手上不自覺的用了力氣,把那趙無用疼的驚呼一聲,他甚至還走不出心裡的極度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