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對話,自然被屋頂之上的蕭霽雪聽了個清清楚楚。他對兩人口中的“少主”充滿了好奇,難道洛王在這世界上還有兒子?那樣的話,豈不是這人是自己的堂弟?
正這般想著,忽然聽見一陣抽泣聲音傳來,由最開始的小聲嗚咽,到後面的嚎啕大哭,如泣如訴,在這夜裡,平添幾絲悲涼和恐怖,正是那所謂的軍師趙無用的聲音。
他真的有些老邁了,連聲音都有一種蒼老的意味,尤其是那帶著哭腔的話,讓蕭霽雪都一陣動容。
“殿下,我辜負了你的期望,實在是罪該萬死啊!”
“二十年來,我只顧著保留你當年留下來的這部分人,沒能找到少主,以至於他沒有接受很好的教育,未能繼承你的遺志,到現在這般鐵石心腸,是老臣之罪啊!”
“老臣……用心輔佐少主之心不改,只是看眼前這形勢,要對少主好生教育一番,讓他懂一些為人處世,以至於後面舉事成功以後,也不至於做個暴君。”
“殿下,老臣實屬迫不得已,如若長期這樣下去,我等苦心經營的這一群人,我怕少主駕馭不了啊!”
“殿下,老臣斗膽直言,也有私心。就像少主說得那般,這些年下來,的確是有些安於現狀了。只是,這麼多人,都是你當初拼死保下來的手足,我……實在不忍心讓他們再次遭難呀!”
“殿下,你在天之靈,應當不會怪罪我吧……待老臣下黃泉以後,一定捆上藤條,讓你再像當初那樣,懲罰犯了錯誤的我!”
緊接著,便是一陣抽泣。
良久,聽聞背後傳來的腳步聲,這老人才緩過神來,他知道今晚要做的那件大事就要來了,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心潮澎湃。
已經到了夜晚,但那似練的月華,把這裡照映得雪白。
遠處,一個僧人踏月而來,山谷之中蕩起的微風,把他寬大的僧袍吹起。他的臉上,一派寧靜淡然,甚至還有那麼幾絲笑意,看起來一派溫和溫潤。
“少主,你終於來了。”
這句突兀的話,竹解並未反駁,倒是做實了那“少主”之名,讓蕭霽雪大吃一驚。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所謂的洛王之子,這所謂的少主,便是與他交手多次的竹解。
的確是藏得深呀!
這一切都超出了預料之外,蕭雪霽當下只得繼續觀察。
“深夜喚我過來,有什麼事情?”竹解站在祠堂外面,並未進去,隔著五米左右,雲淡風輕的問道。
“少主好大的心胸。”趙無用低低喝了一聲,緊接著轉過身,一步一步走了出來,手裡不知從哪裡拖了一根藤條。
他盯著竹解,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此次事件,我們折了四個兄弟,他們的父輩,都是跟隨洛王多年的人,此番連性命都丟了,少主難道就不心疼?”
竹解笑笑,一副很懂的樣子,伸手摸向懷裡,嘴裡說道:“我知道,錢嘛,喏——”他把摸出來的那個鼓鼓的錢袋子扔向趙無用,“不就是錢嘛,在這裡,拿去吧!”
趙無用沒有接,任由錢袋子掉在地上,而他則沉默不語。
竹解見此情況,以為趙無用嫌少,臉上登時升起一種鄙夷的神色,揶揄道:“你可千萬別覺得少,這些錢,即使他們活著,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人心不足蛇吞象,知足吧你!”
說罷,他似乎意猶未盡,神色之間一片憧憬,把手給舉了起來:“若是我成功,當真做了皇帝,大家自然是封王拜相,那幾個女人和他們的孩子,自然榮華富貴一生。你說,還不夠嗎?”
趙無用忍無可忍,手中拿著藤條,“啪”的一聲重重的抽在竹解身上,罵道:“你當真是鐵石心腸,我等追隨你,是念及洛王舊情,是念在我們相信洛王后人也如同洛王那般禮賢下士。”
竹解被抽中,當即吃痛,叫了一聲,似乎不敢相信,一時間竟然有些驚訝。
又是“啪”的一聲,竹解捱了第二鞭子。尚且還未動怒,那趙無用厲聲呵斥——
“我剛剛請示了洛王,今夜一定要好好教訓你一番,就當是我替你父王管教管教你!”
“我等追隨洛王,現在又追隨你,哪一個是為了金錢?又有哪一個是為了封侯拜相?我等是為了公平,為了天下,幾個臭錢、幾個名頭,能買的了我們的忠義?”
說罷,又抽了一鞭子。
竹解終於大怒,伸出手指著趙無用:“趙無用,反了你了?念你年歲長,且早年之時追隨父王,我讓你三鞭子,你不要得寸進尺,若你再這般以下犯上,我定不饒你!”
趙無用聽聞此話,心中更覺悲涼,他仰天長嘆一聲,淚水流了出來,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態度,恨聲道:“我看你是沒有當過上位者,此前估計無人待你如此敬重,無人供你差遣,而今得了勢,迫不及待的想要享受一把上位者的姿態!”
他上前兩步,再次呵斥:“我告訴你,洛王之前對待我們,從來都是以理服人,從未有過以權勢壓人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