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春花看著依舊神情淡然的李嘉澤,他的雙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線,明明也就是二十五歲嚴肅的如同歷經滄桑老人,負責任?負什麼責任?她正要開口詢問,這才想起來前日跑出院子前,她近乎絕望的輕吻。
從古至今男女授受不親,她的臉頰早就變的通紅,卻強裝鎮定,滿不在乎地捂嘴輕輕笑了兩聲,很快地回話道:“是兄長你太過認真了,沒有必要因內疚而生什麼不相干的同情,說出負責任這麼可笑的話。我尹春花再怎麼不濟也不會活得連最後一點尊嚴都不要。你不是說我沒有為自己而活麼?我一直很嚮往江湖那種逍遙散漫,不拘小節,可你偏偏是嚴謹的太傅,想來我們也並不適合。現在時機正好,我少了許多牽絆。路上有徹公子和花南容作伴,想必不會無趣。”
李嘉澤緊握著手中的陶罐,輕聲道:“確實如此。”
尹春花本是想和李嘉澤在最後的時間裡,談點開心的事,她即將離開,心中有千千不捨,明明前兩日還相談甚歡,只可惜事與願違,現在卻變的分秒之間都那麼難熬。
直到中午,秋日一天中最為溫暖的之際,李嘉澤的話裡也只有“嗯”“啊”“好”這樣的詞彙。
她如死水的心更是愁苦的泛不起任何波瀾,原來無論她怎麼努力,他都不會有任何的心動。
藉著要收拾出行東西為由,草草的告別了。差遣不遠處的銀鈴給鬼徹傳一個出行的準信外,她還要及時處理一下手中生意的交接,李隱和李薇在這點倒是非常配合,時間很緊迫,不到一日的她就要走了。
這樣也好,忙碌容易讓人忘記悲傷,不再胡思亂想,她怕自己忍不住,忍不住想要那份願意“負責任”的感情。
尹春花走後,李嘉澤依舊坐在池塘邊,身形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也不動地低頭凝視著被魚兒翻動的池水。
正午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明明置身在溫暖之中,卻顯得清冷蕭索。
池水之中紅色的錦鯉還在歡快地游來游去,祈求著他能繼續餵食,這些都是尹春花十歲生辰的時候,他送的錦鯉,鯉躍龍門,過而為龍,唯鯉或然。那時想著即便她不能中舉、升官走仕途,也能逆流前進,奮發向上。
她總是嫌每次餵食都要來回跑著拿,便在石頭堆裡把魚食藏了起來,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女孩子的心思。
李嘉澤繼續投了一把魚食之後,他的身體就如同冰凍般一動不動,就連眼神也跟著凝睇著池水,漆黑如夜的雙眸波瀾不驚。
以前他當真希望她能似同齡少男少女,活潑開朗,如今她真的決定離開為她而活,卻再也高興不起來,池水中的倒影因池水翻動而變得扭曲,伸手摸著冰冷的雙唇,以後她會笑著去吻別的男人?
他就這樣坐了很久,李家大院的人對李嘉澤這樣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誰知道滄月國最年輕的太傅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他輕輕地吐了口氣,站起身,接著把所有的魚食反手一倒全都灑在池水中,緩慢啟唇,聲音微啞的說道:“好個周全的計劃,如此也好。”
仔細一想,現在的局面從他踏入李家大院的時候就已經註定,當真是不虧本的買賣,怪不得李庸也沒再催促婚事,今後尹春花是解脫出來了,他卻怎麼都逃不開了。
“好一個徹公子,當真是高人。”他臉上掛笑很是鄭重地咬著這幾個字。
他轉身對著已經守候多時的李家總管家,挑眉囑咐道:“命人把這些錦鯉全都打撈起來,帶回金陵城。要是死一條,你們就仔細著皮。”
老管家恭敬的低頭道:“好,少爺。”
是時候該回金陵去處理事情了,李嘉澤嗤笑一聲道:“記得告訴我爹,把明年春天該準備的東西都給弄好,尹春花的,還有我的。”
“好。”這算是老管家今天聽到最欣喜的事,急忙彎腰行禮的道別,朝著李庸院子報喜去了。
鬼徹得到尹春花和花南容的準信,要了一輛馬車帶依舊沉睡的白溪月進了連山。
到了約定出發的日子,晨光未亮,他們就趕著馬車按著滄安瀾的指揮,從連山出發朝著荊北城的方向走去,而尹春花和花南容從連山腳下開始緊隨在他們的身後,省去累人的道別,就這樣灑然的離開了。
掀開馬車的擋簾,尹春花扭頭不捨的望著古老而沉靜的晉源城,笑著嘆了口氣,誰知道他們會去哪裡?先睡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