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夜晚冷得像是一個包容萬物的大冰箱,月如鉤,薄薄的月亮透出微光,照得四周樹木鬼氣森森,一棵棵樹就像一隻只高大的鬼影,而樹枝劃過,彷彿死神手中的彎鐮。
一抹鮮豔的紅色衝破死氣沉沉的夜和森林,兩道強光從濃密的黑色中穿透而出,那是紅蜻蜓的前燈。
透過上次的比賽之後,露西也懂得了一個道理——把愛車珍藏起來並非必要,紅蜻蜓即使再厲害,也比不上人家裝上戰機馬達的跑車,而且車嘛,就是要多用才好。
他們這一行四人,除了奎馬待在農場之外,他們現在遠赴盧庫絲州的葉靈鎮,去參加來自尼古拉斯伯爵的邀請。
傑克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碰過交通工具的主駕駛位置了,而吳雯因為寒冷,像貓一樣蜷縮在林天寧的懷裡,身體還在瑟瑟發抖。
傑克點開了車載音樂,對林天寧說:“葉靈鎮以它的這片森林出名,這也是世界上很少有的儲存完整的森林了。不過奇怪的是,這裡的樹木明明都是寒帶植物,耐寒能力本應該很強,可是不到深秋的這段時間,它們的葉子就會掉光。”
吳雯用發抖的聲音說:“因為這裡有鬼魂在飄!很多很多的鬼魂!”
露西驚叫一聲說:“妹子你別嚇我,開車呢,少開點這種陰森的玩笑。”
吳雯搖搖頭,窗外的樹木一根根像電線杆子,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生機。“我是說真的,這外面有很多鬼魂,這裡以前要麼是墓地,要麼就死了很多人。”
傑克愕然說:“你怎麼知道的,難不成你能...”
吳雯囁嚅著嘴唇,林天寧看出她有什麼難言之隱,於是接過傑克的話說:“感覺。在我們東方,有些人會對自然產生一種神奇的感應,但又同第六感不一樣,好比...好比你們所說的巫術。沒錯,我也能感受到陰冷的氣息,這個地方很詭異。”
後面這句話倒不是他瞎編,他確實有這樣的感受,這地方冷得有些不像話。
“到了!”露西叫了一聲,只見前方的視野中出現了幾點昏黃的燈光,雖然看上去十分微弱,卻也能穿透這黑夜的濃霧。
露西的車速很快,她剛好說完“到了”兩個字的時候,車身就剛好停在了城堡的外面。
傑克感嘆說:“這個尼古拉斯伯爵真是個怪人,一個人住在這陰沉的森林中,獨佔這麼大一座城堡,不覺得孤單嗎?是我可能得悶死在裡面。”
沒錯了,這個人即使不是吸血鬼,也和吸血鬼有淵源。林天寧在心裡這樣想,因為他看到城堡外面的那盞南瓜燈,被鏤空的南瓜裡傳來微弱的燈光,正是從遠處看到的那幾粒昏黃光點。
這一切,包括感覺,都如此相似。
城堡的大門是鐵鑄的老式鋼條型大門,兩個戴著帽子的男人給他們把門開啟,雖然很難置信,但他們看上去就像是這座城堡主人的家僕——在這個年代,這幾乎駭人聽聞。
車子開進去的時候,他們才發現城堡周圍的空間比他們想象中的要更大一些,有零散的幾輛車停在一片花園的路邊,看來已經有人比他們先到了。
不過這裡仍然顯得十分冷清,聽不到半點人聲。
兩側各有兩間小房,像這樣的構造,在H國是比較常見的,這種小房一般用來堆積雜物,事實上是類似於倉庫或私家車庫的存在。
而在小房對立面的一大塊空間,統稱為花園,是因為這裡種植得有一群植株,不過雖然名為花園,其實裡面的花都謝了,只有死掉的花瓣。
從城堡的正門進入,便有一個身材矮小的侏儒向他們鞠躬致意,侏儒身穿樣式短小的西裝,手持奶油色的蠟燭,將他們帶上木製的樓梯。
五個人踩在又窄又長的樓梯上,發出“吱吱呀呀”的怪響,好像隨時會斷掉一樣。
這整個過程中,吳雯一直靠緊了林天寧,她似乎對這個地方有一種特殊的恐懼感,不過當初吵著要和林天寧一起來湊熱鬧的也是她。
而林天寧也真的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妹妹,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髮,示意自己會保護她。
等來到樓上,才依稀聽到隱約的吵鬧聲,“咿呀~”,推開厚重的木門,一條麵包一樣的長桌出現在他們面前,而在“麵包”的兩側,已經到來的客人們大約有十來個,正圍在一起划拳飲酒。
桌子上擺放著的紅白啤酒也因為暗黃的燈光變得渾濁,如同那幅著名的油畫,在長桌的最末端,坐著一個又瘦又高的中年男人。
他身穿高領黑袍,裡面是一件紅色的襯衣打底,兩條褲管隔遠了彷彿一雙筷子,細得像是用手指輕輕一扳,就會輕易折斷。
而他的額頭長滿了一層又一層的皺紋,五官卻很清晰平整,頭上只有稀疏的幾根毛,臉上是一副似哭似笑的神情,神色內斂,應該就是這座城堡的主人尼古拉斯伯爵了。
如果不是面目差異太大,光從身材上來看,林天寧差點以為他就是李立石本人,難道吸血鬼都長得這麼瘦高瘦高的?
尼古拉斯伯爵笑了一下,讓那侏儒給他們四人禮貌地端出四張紅木椅子,這椅子又大又重,這侏儒卻彷彿毫不費力,顯然有些本事。
四人各自選好自己的位置坐好,吳雯自然是要和林天寧坐在一起的,他們和傑克露西分別在麵包長桌的兩側。
林天寧旁邊坐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而傑克的旁邊坐著的是個臉色發綠的五短小子,他雖然身材矮小,但並非正宗血統的侏儒。
兩人無視這四個剛來的客人,自顧自的划拳,林天寧從他們的眼神中能夠推斷得出,他們是這裡的常客。
尼古拉斯伯爵一開口,就拖出又細又尖又長的口音:“歡迎傑克先生和露西小姐~不知這兩位朋友是~”
他的習慣是每句話後面,都會拖一點長長的尾音,就好像是在唱某種另類的說唱,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傑克溫和的說:“他們是我的朋友,丁天林和吳雯,從A國遠道而來。”
與尼古拉斯伯爵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如果說尼古拉斯說話像惡魔,那麼傑克就是能給人溫暖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