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熟悉的軍綠色大衣披在身上,濃密的眉毛下藏著一雙永遠都帶有笑意的明亮眼睛,只是這種近似於冷酷的笑意,並不能看透他的內心——這個人正是老朋友邱榮恥!
在林天寧愕然的目光下,邱榮恥慢慢上前坐下,拿起刀叉,隨手就割下一小塊肉放進嘴裡,好像這裡就是他的家一般。
林天寧帶著疑惑和憤怒問凱壬:“這是怎麼回事?”
邱榮恥笑了笑說:“林醫生,我們又見面了。你不必疑惑,我只是過來吃個飯而已,等這頓飯吃完,我這就離開,保證你眼不見心不煩。”
凱壬向林天寧解釋說:“林醫生,你不是要搭救你的妻子陳慧英嗎?所以我才將邱上校給請過來了,這個忙,可只有這位老朋友能夠幫你。”
林天甯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了。“凱壬,他不是刺殺你的仇人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凱壬和邱榮恥相視一笑,頗有一種大人在逗小孩子玩的感覺,就在此時,換上一身淡粉色連衣裙的愛麗絲從門口走進來,只見她步履輕盈,掩唇輕笑,眉宇間多出一種古典優雅的美來。
林天寧一拍桌子說:“我明白了!原來你們是在演戲對吧,什麼刺殺都是假的,你們原本就是一夥人。可是這又是為了什麼呢?難道你們想製造一個你們是仇人的假象?”
凱壬示意後來的愛麗絲落座,然後笑著說:“林醫生,你電視劇看太多了,刺殺當然是真的,不過這世上哪有一輩子的仇人?即便真的有仇,那也不是我和邱上校的仇,而是次生代人類和暗之星的仇。”
林天寧眉頭一皺。“暗之星?那是什麼東西?”
愛麗絲淺笑說:“所謂暗之星,就是類似於長生盟那樣的一個組織,算起來我們次生代人類也是一個組織,只不過各自的目的不同罷了。頭兒的理念是人類已經進入一個由閉生病毒引領的絕對黑暗時代,因此我們要利用科學的手段進入一個次生代,在這個螺旋式的時間進展裡,頭兒要引領全人類走向光明,共同構建一個次生代人類圈,這也是我們‘次生代人類’這個組織代號的由來。”
凱壬點點頭說:“至於暗之星,他們存在的核心意義和我們截然不同,邱上校以往應該和你提到過,對吧?”
他這個“對吧”問的是邱榮恥,後者呵呵一笑,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齒,卻並沒有回答。
一大口駱駝肉下肚,邱榮恥忽然問林天寧:“林醫生,你還記得那個‘上帝的詛咒’嗎?當時在飛機上,我覺得我們聊得很投機。”
林天寧冷哼一聲說:“我可覺得一點也不投機,你蔑視科學,卻相信虛無縹緲的詛咒,這種反事實的論調,是不是太過愚昧落後了呢?”
邱榮恥咳嗽一聲說:“我已經說過了,我是個粗人,不懂什麼科學不科學的,我只看結果。你們說科學有用,但它連閉生病毒是什麼都解釋不了,又怎麼讓我信服呢?林醫生,我只相信因果,既然人類會面臨這樣的痛苦,就一定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孽,這叫業報,不是不報,時候已到。”
凱壬擺了擺手說:“好了,你們不要吵了,我讓你們見面,可不是為了看你們吵架來的。我們先談正事,至於以後你們要吵,自己私下吵我也管不著。”
林天寧看了看愛麗絲,她清澈的雙目如一泓秋水。“那個...我...我還有一個問題,愛麗絲小姐,那次法庭上的結果,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
愛麗絲微微點頭說:“當然,沈律師是我請的,吳律師也是我請的,就連那精神科主任李容生的簽名筆跡,都是我找人模仿的,這場官司能打贏才真是怪了。”
愛麗絲忽然嘻嘻一笑說:“當然了,你這個證人,也是我請的。”
林天寧一愣,忽然心頭有一點淡淡的失落感,雖然那個時候的他還沒有加入次生代人類這個組織,愛麗絲也沒有理由將真相告訴他,然而無論出於什麼原因的隱瞞,總是會讓人傷心的,沒有人能夠例外。
“你們為什麼要救他?農夫與蛇的故事聽過嗎?你們就不怕這個姓邱的反咬你們一口?”
邱榮恥淡淡的說:“林醫生,你的世界還真是複雜,我邱某人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實話告訴你吧,自從博士告訴我,你的老婆被長生盟的人關押之後,我帶著我的部下親自查探了長生盟那邊。
雖然沒有你老婆的訊息,但大方向也是我親自督定的,長生盟的人將在後天早上進行大撤離,到時候他們會轉移所有的人質,你的老婆自然也在其中,到時候我們就有唯一的機會精準救她出來。”
林天寧稍愣了一下,才慢慢開口說:“你說的是真的?”
凱壬說:“當然是真的,到時邱上校將會親自前往營救你妻子。林醫生,說起來也是好笑,邱上校明明和我的過節最深,為什麼看起來倒像是你和他才有仇一樣?哈哈哈...”
在凱壬開懷笑聲中,林天寧也覺得有些尷尬,他想了想,自己確實和邱榮恥之間沒有任何過節,僅僅因為他和自己的觀點不符嗎?不,這其中還有一種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在裡面,也許是一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他看不透這其中層層霧紗。
愛麗絲忽然提議眾人一起碰杯,黑紅的葡萄酒盪漾著一圈圈的浪,被小小的杯壁給攔住,自成一個波濤洶湧的世界。
一飲而盡後,林天寧藉著酒勁問:“那邱上校,你現在是我們次生代人類的人,還是暗之星的人?”
這個問題讓邱榮恥難得的眉頭一皺,他神色忽然變得陰晴不定,手托住額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難以理解的哲學問題,他的表情愈發痛苦,嘴裡咕噥不停,好像處在崩潰的邊緣。
不過這個狀態只持續了兩秒鐘,凱壬捏了捏拳頭,邱榮恥的臉色恢復了過來,衝著林天寧笑笑說:“不好意思,這酒還真烈。”
林天寧假意點頭,卻將他剛剛的狀態記在了心裡——這個狀態絕不是酒醉,他太清楚了、太熟悉了,那個夜晚發生的種種,父親神色陰鬱,在欲界的思潮中獨自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