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駛到唐記世興金店正門,寧曉鋒整了整大衣,從車裡取出一個相機,跨到了脖子上,戴上禮帽下了車。從上海回來,為了工作需要,特意帶了一臺最新型的照相機,體積比照相館的小了不少,清晰度卻高出不少。
進到世興金店,只見唐小婉正在前庭,忙著打理業務。見寧曉鋒進來,唐小婉走上前來,一臉堆笑道“曉峰,還有一個時辰,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還有,來就來了,怎麼還帶個相機?今天宴會可是有規定,什麼東西都不準帶的。”
“小婉,昨天看過那尊金佛,做工確實是無與倫比。馬上就要送人了,留個照片也是好的。以後把金佛的照片掛在金店大廳,也是不錯的招牌。”寧曉鋒說道。
“嗯,好主意。這麼一尊金佛,打出來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要是就這麼送掉,不留個相片,確實有些可惜。還是你想的周到,不愧是唐家的姑爺,為咱們唐家著想。那這樣,還有些時間,咱們去金庫,給金佛拍幾張照片再走。”唐小婉笑道。
“小婉,金庫裡面光線太暗,燈也不夠亮。我看你屋裡換的都是日光管,拿你房間去拍更合適。”寧曉鋒對唐小婉說道。
“那好,咱們就一起去把金佛取到我的屋裡,在屋裡拍。”
說著,唐小婉便挽著寧曉鋒的胳膊,二人一起去了金庫。因為晚上要到紳士舞廳贈送金佛,唐家金庫的三把鑰匙都放在了唐小婉的手裡,唐小婉開啟金庫庫門,二人進到金庫,寧曉鋒捧起檀香木禮盒裝著的金佛,與唐小婉有說有笑地離開金庫,來到唐小婉的房間。
唐小婉的房間,都是新換的日光燈,比其他屋亮出許多。
將金佛從禮盒中小心取出,放到八仙桌上。寧曉鋒拿著相機,圍著金佛,從不同角度比劃著。
轉了一圈,寧曉鋒說道“小婉,光線可以了,不過背景有些亂,照出來的照片效果不好。這樣,你去取塊紅絨布,來做金佛的背景,那樣的話,就照片出來就會好很多。”
“行,你在這等著,我去大堂取塊紅布,馬上就回來。”說著,唐小婉轉身離開了房間。
寧曉鋒見唐小婉離開,連忙放下相機,一手扶穩金佛,一手用力摳開檀香底座,將金佛翻了過來。從裡懷取出準備好的微型手槍,迅速插進了金佛內膛。天隨人願,金佛內膛放入微型手槍恰恰好。不僅手槍能放進去,內膛恰好還能將手槍卡住,即便晃動金佛,也不會出現異響。
這時,唐小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寧曉鋒將放入手槍的金佛用力塞進檀香木底座中。就在這時,唐小婉拿著紅布也進到屋裡,見寧曉鋒一臉緊張之色,說道“曉峰,怎麼了?臉色這麼不好。”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麼貴重的東西,白白送給日本人,太可惜了。”寧曉鋒平復下心情,說道。
“有什麼可惜的,就算再不情願,也沒辦法。現在,營川城是日本人的天下,連興茂福、寶和堂這些商行都緊貼著日本人,我們獻尊金佛也算不上漢奸。真要是哪天,營川城父老鄉親大家團結一致,和日本拼命的時候,我們唐記也絕不會是孬種。我唐小婉就算是一介女流,也會衝到最前面。”唐小婉言辭鑿鑿說道。
聽到唐小婉一席話,寧曉鋒對這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姑娘,似乎有了新的認識。之前,唐小婉在他眼中,就是個市儈、唯利是圖的女子,脾氣暴躁,做什麼事都斤斤計較。現在看來,是自己太狹隘,把自己想的太高,把別人看的太低了。
想到這裡,寧曉鋒說道“我聽說這次宴會,除了你我之外,中國人只有耿直和徐曉蕾,這麼看來,他們是真心要做漢奸了。”
“他們兩個也讓人佩服,能和中村櫻子處的那麼好。之前耿直就把著通訊商行,現在中村櫻子連新成立的礦業公司都給他管。最厲害的是徐曉蕾,雖然是個傀儡行長,不過中村櫻子真信得著她,要是我,絕對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自己情敵的。”
“人家的事,咱們也管不著,過好自己就完了。”寧曉鋒略有所思道。
“當然要過好自己了,昨天你走後,我讓風水先生看過日子。按理說,你要守孝三年。不過,既然你是入贅唐家的,就沒那麼多講究了。過了百日,我們就能成親。風水先生本來給我選的是陰曆二月二十四,後來才知道,耿直和中村櫻子定的大婚之日也選的是那一天。估計那天,營川城的名流都會去給他們捧場,咱們沒必要跟他們湊熱鬧。選來選去,就定在陰曆三月十八,離現在正好四個月。曉峰,你覺得怎麼樣?”唐小婉說道。
“你都說了,我是入贅你唐家,這些事你定便可。只是,現在我爹的遺體還在地窖冷庫中儲存,百日之後,方才移至寧家祖墳。只要他老人家入土為安後成親,就沒什麼問題。”
“這些我不是都替你想好了嗎,你怎麼囉囉嗦嗦的了。成親之前,你也別閒著,隔三差五的就要來我這住,最好成親的時候,最好能懷上孩子。”唐小婉說道。
“成親之前就要孩子,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的,我可聽人說了,耿家劉老夫人每天都給中村櫻子和徐曉蕾送紅參湯,她們和耿直只是定親沒正式成親,都急著懷孩子,我們怎麼就不行了?有了孩子後,你愛來不來,我可不像那個女人,那麼稀罕你。”
“行,依你你就是。時間差不多了,你把紅布拎起來做背景,我照幾張照片,咱們就走。”寧曉鋒說道。
唐小婉依著寧曉鋒的意思,舉起了手中的紅絨布。寧曉鋒前後左右各照了幾張相片後,說道“小婉,可以了,明天我差人去美大照相館沖洗擴印一下,就送過來。”
“要送你就自己送,可別為了躲我差個下人來。告訴你寧曉鋒,你可以不愛我,但你不能躲我,聽到了嗎。”唐小婉一臉嚴肅說道。
“聽到了,都快六點了,咱們也該走了。”說著,寧曉鋒將金佛放入檀香禮盒中,將禮盒用綢布包好。
“著什麼急啊,要不是我爹以前認識這個伊藤大使,想和人家攀上關係,我都懶得過去。去的都是日本人,覺得彆彆扭扭的。”唐小婉說道。
“其實我也不想去,不過你也知道,這幾年寧家每況愈下,早已今不如昔,現在營川城被日本人佔領,如果不和日本人攀上些關係,想重振寧家太難了,看現在寶和堂和興茂福做的風生水起,不就是因為攀上了日本人嘛。這次歡迎宴,營川華人商界除了耿直和徐曉蕾,只有你我,是個結識日本人的好機會,我不想錯過。”寧曉鋒半真半假地說道。
“這些年,寧家成這個樣子,怪誰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現在想起來重振寧家了,不覺得晚了嗎?”唐小婉白了寧曉鋒一眼,說道。
寧曉鋒知道唐小婉所指是誰,不想與她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捧起金佛對唐小婉說道“小婉,我家的車在外面,咱們走吧。”
唐小婉見寧曉鋒起身,知道他著急要走。便穿上了一件大紅色的棉襖,又披上一條淡黃色的圍巾,顯得格外喜氣。伸手挽著寧曉鋒的胳膊,一臉堆笑說道“曉峰,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