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從前那個對他滿目敬仰的年輕人,如今也已被他親手送入了監牢。
宮庶沒有吃肉,只仰頭喝了一碗酒。
而這碗酒喝盡,他卻忽然暴起,狠狠將酒碗摔在了鄭耀先的頭上。
連日來鬱積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爆發,宮庶的情緒因激憤而近乎癲狂,臉頰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紅,身體抑制不住地打著擺子。
然而他這番爆發,卻隨著對方的一句話,戛然而止。
“我是中國共產黨黨員。”
鄭耀先第一次抬起頭來,看著宮庶的眼睛,道:“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彼此,宮庶眼中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當頭澆滅。
他看著眼前無比熟悉的鄭耀先,像是在看著一個從來不認識的陌生人。
從前一身的傲氣像是被人剔了骨、抽了筋,徹底散了架子。
宮庶頹然癱坐在了牢房裡,雙眼失焦,如同是一具行屍走肉。
……
螢幕前,觀眾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看的這一集。
大概,從宮庶在墳前與六哥見面時起,淚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壓抑得幾乎窒息。
最後這兩頓飯,瞬間勾起了從前一一次的回憶,宮庶與六哥從前的每一次相處,每一頓美食,此時彷彿都化作了一柄刺人的尖刀,扎得人遍體生寒。
從被兄弟出賣的痛苦、到信仰崩塌的絕望……
這一刻,甚至有很多上了歲數的長者,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為宮庶心疼者有之,為鄭耀先的抉擇而感傷者亦有之。
身為臥底的痛苦,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然而《風箏》劇組並沒打算就這樣饒了觀眾。
緊接著,畫面一轉,宮庶被押往了刑場。
荒山野嶺,烈日當頭。
他冷眼瞥著四周,向押送他的軍人問道:“鄭耀先呢?他怎麼沒來?”
對方道:“他不來了。”
宮庶冷笑一聲,道:“呵,之前還說要送我一程、替我收屍,如今想想,果然還是沒臉見我,是嗎?”
對方瞥了他一眼,搖頭道:“他病了,來不了了。”
聽到這句話,宮庶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回過頭去,一絲關切之色溢於言表。
然而片刻後,他微微一怔,臉上的神情忽然又黯了下去。
宮庶垂下頭,看著手上、腳上的鐐銬,自嘲地笑了起來。
也不知是在笑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還想著別人;還是在笑自己刻進骨子裡的關切,終究給錯了人。
“呵呵……”
他別過臉去,忍不住笑出了聲。
隨著這陣荒唐的笑聲,淚水順著他的眼角一滴滴地落了下來,根本止不住。
他仰著頭,眯眼看著頭頂的烈日,任由淚水悄無聲息地一滴滴滑落臉頰。
……
而與此同時,在醫院裡。
鄭耀先躺在病床上,滿鬢滄桑,皺紋縱橫,像是一夜間蒼老了十歲。
他透過窗邊的玻璃,看著正午的烈日,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