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長寧接過那件長袍,換上了,笑著與母親道了別,在鬼子的押送下出了門。
……
一幕戲拍完,劇組經過簡單的修整,拍攝又重新開始。
而當胡奶奶再次出現在鏡頭前的時候,場邊的陳東卻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換了一身衣服。
由方才吃飯時的土褐色粗布短衫,換成了一身大紅色的緞面衣裙。
——這是一身壽衣。
就是死人在入殮時穿的那種壽衣。
鏡頭中,只見胡奶奶坐在鏡子前面,安寧鎮靜地梳著自己銀白色的頭髮。
老人家將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而後又難得地畫了妝,在臉上塗了胭脂。
胡奶奶站起身來,望著兒子離去的方向,莞爾一笑。
她從八仙桌上拿起一張黑白的照片,用手擦了擦,那上面是一對玉雪可愛的雙胞胎,正是她孫子胡小滿和孫女胡湘湘。
“小滿,湘湘……”
胡奶奶垂著頭,輕輕拭去照片上的灰塵,低聲道:“奶奶走了。”
“奶奶以後去天上護著你們。”
說罷,她將照片揣進了懷裡,轉過頭去,吊死在了屋角早已懸掛好的長繩上。
……
片刻後,劇組轉場到了影視城中的一座教堂中。
胡長寧穿著一身嶄新的錦緞長衫,走上了發言席,身後坐著一排日寇高階將領,臺下則坐著被迫前來參會的長沙商賈士紳。
胡長寧今天似乎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頭格外地好。
“諸位長官,諸位賢達,鄙人胡長寧。”
他站在臺上,昂著頭,臉上竟還掛著幾分笑意,對臺下道:“這樣的場合,原本是沒有胡某說話的機會的。”
“我胡長寧不過是個臭教書匠,寫過幾篇又酸又腐的文章,哪當得瞭如此重任。”
說著,他回過頭來,對著身後的日寇,諂媚地笑道:“承蒙野島先生抬愛,讓胡某舔列這維持會的會長一職,實在是不勝榮寵。”
臺下眾人瞧見他這副卑躬屈膝的嘴臉,不由得頻頻蹙眉,臉上盡是難以掩飾憤怒與厭惡。
而胡長寧身後的日寇聽到這番話,則哈哈大笑,用蹩腳的漢語回應道:“胡先生不必謙虛。”
“您是長沙城的大學問家,在下仰慕已久,正想找機會跟您好好學一學華夏文化。”
胡長寧聽到這話,微微一笑,道:“既然野島先生對華夏文化有興趣,那胡某不妨就藉著這個機會,給大家獻個醜,在這裡唱一出摺子,慶祝我們長沙維持會今日順利落成。”
說罷,他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高臺中央,有板有眼地邁了幾步,抬起手臂來,臉上的神情忽然一凜,咿咿呀呀地唱道:“恨倭寇打戰表興兵犯境,眾英雄請長纓慷慨出征!”
這唱段一出,臺下不由得一片譁然。
眾人滿眼驚愕地看著臺上的胡長寧,卻見他高昂著頭,帶著滿腔的怒火,繼續高聲唱道:“眾兒郎壯志未酬疆場飲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