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月輝之下,那一小股漢軍步卒如倒伏的麥子,河對岸盡是斷肢殘骸,根本無法找到一具完整的屍體。
此刻,戴著黑色獨眼罩的金氏甩了甩彎刀,因為,手心處黏膩的血肉讓他差點握不住武器。
“漢軍主將何在?速來拜見本王。”
生硬的漢話在兩軍上空徘徊。
剛剛揀選了百名勇士,準備衝過去增援的郝萌勒住坐騎,停止衝勢。
誰也沒有想到,五百步卒,竟然連半刻都撐不住,就這麼被屠戮一空。
下意識地,他抬眸看向不遠處的小山包,等待張遼的命令。
而金氏注意到了這個小動作,瞬間看向高處,視線透過黑暗,與張遼等人視線碰撞,他將彎刀插回腰間。
一名匈奴親兵瞬間會意,主動獻上長弓。
只見金氏從箭筒中摸出三支羽箭,對準山丘,大拇指拉開弓弦,獨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咻!
破風聲連在一起。
數里之外,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立於青鬃大宛背上的張遼眼如鷹隼,微微偏了偏頭。
三道冷芒擦著臉頰,又從坐騎腹部拂過,最終沒入山石,濺起陣陣沙塵。
胯下駿馬受驚,在夜色下揚蹄長嘶。
“傳令!”
張遼依舊不以為意,加緊馬腹,揚聲道:“架設大黃弩,與敵軍對射。”
“諾!”
聞言,早已準備多時的軍中悍勇扒去上衣,雙手灌足力氣,用力一扯,需要十石之力才能拉開的車弩瞬間被拉成滿月,難以想象,這一根根繃緊的弓弦內蘊藏著何等爆發力。
河對岸,左賢王金氏同樣發出厲嘯,高亢的匈奴語壓下了一切雜音。
大黃弩,乃漢朝鎮國神器,射程足有六百步之遙,一旦被命中,人馬俱碎,誰人不知?
不過,雲中郡的武庫中同樣有此物,雖然數量不多,但還有大量三石弩作為補充。
白渠水僅十丈寬,以三石弩的射程,足以將攻擊到敵軍大營了。
張遼看清了匈奴人的動作,心中一寒,只見他們不斷後退,同時推出各種漢軍制式武器,明顯不熟悉武器,正笨拙的摸索著。
“刺史沒守住雲中郡。”
“不,是我們來晚了。”
話落,張遼撥馬衝下山丘,口中高聲呼呵:“弦!”
下一刻,無數粗如梁木,長達丈許的巨箭被按到了車弩上。
“疾!”
弓如霹靂弦驚。
匈奴語同時響起。
只聽得白渠水兩側的弓弦發出雷鳴怒吼,破風聲不絕於耳,雙方不斷有士卒在其中悶聲倒地,碎成無數血塊。
二十里外,一座山丘的背面。
數百名騎兵從黑暗中竄出,人銜枚,馬摘鈴,猶如幽靈一般。
先鋒官宋憲兜轉馬頭,與丁原、陸離並行。
相比剛才,身後東南方向傳來的鼓聲愈發激昂,喊殺聲也愈發高亢,若傾耳細聽,甚至還能聽到弓弦震動的嗡鳴聲。
一靜一動。
若非嘴裡咬著木棍,騎兵們早就忍不住內心的驚惶,出言交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