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倉庫落鎖,外面的引擎轟鳴聲慢慢遠去,周遭徹底的靜了下來。有風從窗子裡吹進來,許致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了冷。
那桶水將他身上的衣服澆濕了大片,鉛塊似的掛在他身上,將他身上的熱量吸了個精光。
不知道是不是藥效還沒過,他眼皮一陣發沉,意識漸漸模糊起來。恍惚間,他又想起了那一天,也像這樣,混沌間被推搡著墜入命運的懸崖。
湘江國際酒樓,包間。
幾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圍坐圓桌,推杯換盞。許致被夾在中間,身形侷促,眉宇間充斥著不耐。
有個八字鬍男人斜眼打量著他,眼底滿是興味,他舉杯嘬了口酒。“老許,你家這孩子長得確實白生俊俏啊。”
許世昌醉醺醺的儼然已經上了頭,朝那人敬一杯,“這孩子像他母親年輕時的樣子,就是性子差的很,不服管教。”
八字鬍男人笑呵呵撚了撚胡須,和許世昌講話眼神卻時不時瞟向許致,“性子差又怎樣,有活味,我很欣賞!”他抬手攬上許致的肩膀,將一杯酒遞到他面前,“許致,來,和你王叔叔我喝一杯。”
許致厭惡的偏過臉,身體往一邊偏去卻被那雙大手強硬的箍住。
他下意識瞥了眼坐在他對面的許世昌,心卻在觸及他眼底的凜然算計時猛地一沉。許世昌將他的拒絕盡收眼底,他狀似不經意的摩挲了下手腕,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許致斂眸,木然的接過那杯酒,打量著裡面透明的酒液一時沒有動作。
酒桌上眾人的目光有意無意的集中到二人身上,面上雖都和氣的笑著,眼底的探究和興味卻擋也擋不住。那男人見他遲遲不喝,覺得失了面子,立即橫眉倒豎,“不喝是看不起我?不給我面子?”
“……”許致指尖微動,擰眉一仰頭,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許致的面板白皙非常,仰起的頸脖在燈光下晃若透明,亮的紮眼。白酒度數不低,入口辛辣,含在嘴裡引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艱難嚥下,卻被辣的嗓子疼,驟然嗆住,弓身激烈咳嗽起來,那翩然一現的豔景也隨之消失。
在場有人唏噓片刻,又起了壞心。
“好酒量,再喝再喝!”
不知被灌了多少酒,許致只覺面前影影綽綽全是人,擰眉想看清什麼視線卻始終無法聚焦。有酒被遞到嘴邊,冰涼的杯沿磕上他的牙齒,他順著看去,只來得及看清一雙渾濁的不懷好意的眼睛,胃裡便突然一陣翻江倒海,捂著嘴幹嘔一聲。
那人被嚇了一跳,蹬著腿往後一移,椅子劃拉瓷磚帶出一陣刺耳的聲響,許致的頭一時更暈了。
胃裡的灼意燒的許致眼眶通紅,他捂著嘴沖了出去,眾人紛紛讓行,這次倒是沒人出聲攔他。迷糊著推開門,眼睛率先看到了一個人影,腳卻不聽使喚的徑直撞上。
“欸——哎喲!你……這位朋友,你還好嗎?”
許致扶著那人的肩頭勉強站好,他視線不知著落在哪處,總之不看人。“衛生間……在哪?”
徐競先是被這人這副醉醺醺的樣子搞得一驚,扶著人勉強站好,抬手指了個方向,“前面拐角就是……需不需要我給你找個服務生帶過去?”
許致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沒等徐競將話說完就扶著牆跌跌撞撞的離開。“謝謝。”
好家夥,醉成啥樣了都。徐競目送著人遠去,伸手理了理被他抓皺的衣擺,偏頭看了眼那間包廂。
長這麼好看,還被灌成這樣……難不成是陪酒的?在這裡找人陪酒嗎?有意思,讓我倆看看是誰……
好奇心驅使下,徐競扒在門邊,手指使力悄悄往裡推出了道小縫。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屋裡好些熟人!
門邊,許世昌朝一人敬了杯酒,“趙哥,覺得這孩子怎麼樣?”
被敬酒的那人坐在主座,但因著徐競的角度問題看不清是誰,只聽他說,“挺好的,是個很不錯的孩子。”
許世昌哈哈一笑,壓下聲音,“那咱們的……”
“哎——好說嘛……”
徐競聽了兩句就明白了。賣子求榮嗎?真是……
酒桌上突然有人站了起來,和旁邊的人說了聲什麼朝門口走來。徐競被嚇了一跳,連跳幾步裝作路過的樣子若無其事的走開。
衛生間裡,許致扒在馬桶邊上恨不得將整個胃都吐出來。他面色酡紅,酒精混沌了他的大腦,他的無感也變得遲鈍了,直到人走到身邊時他才有所察覺。
他瞥了眼那人擦得鋥亮的皮鞋,半點抬起眼皮看是誰的力氣也沒有,有氣無力的開口,“我,等會回去。”
那人卻不理他,俯身掰過他的臉將一個膠囊狀的東西強硬的塞到他的嘴裡,隨後將水灌到他嘴裡迫使他嚥下去。
當許致意識到要反抗時,那顆膠囊已經被他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