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早上八點,醫院裡的人也絲毫不見少。一進門,那股獨屬於醫院的淡淡消毒水味就充斥著鼻腔。
柳知眠走得很快,因為導師回國的事,她幾天幾夜沒睡好覺,此刻眼下一片烏青。她面無表情的在人群裡穿梭,看似行色匆匆實際已經大腦放空好一會了。
好在許致也不是什麼多話的人,沒有去打擾她難得的“休息”時刻,或者說他現在心事重重根本懶得說話。
等報告全部下來已經九點半了。柳知眠終於從這種混沌狀態裡蘇醒,接過許致手裡的檢查報告翻閱。
她不發一言,沒有抬頭去看許致,像是隻粗略的掃了一眼。她抬起頭,“走吧,去見教授。”
許致見她這樣,微抿了下唇,極輕的嘆了口氣。
幾人約在一間茶樓,進去時正在和服務員交流茶藝。對方見到人來站起身,先是擁抱了下柳知眠,“知眠,好久不見。”
教授,光聽名字像是個發須發白的英國老學究,但等見到本人,許致倒是頗為意外。對方是個衣品很不錯的年輕男人,鼻樑上架著一副銀色半框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
他看向許致,和他握手,“我的中文名叫裴鶴,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您好,裴先生。”
幾人紛紛落座。裴鶴接過柳知眠遞來的資料袋開啟,一一翻閱起來。半晌,他摘下眼鏡,雙手交叉墊在下巴上面色嚴肅的看向許致。
“許先生,我就直說了,您的狀況很糟糕。”
許致面色一白,嘴唇動了動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柳知眠注意到許致的情緒波動,不贊同道,“老師,您……委婉一些吧。”裴鶴說的這些她自然是清楚的,這兩年她一直在跟進觀察許致的病情,今早拿到最新報告的那一刻,她心裡便陡然一沉。
裴鶴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他常年泡在實驗室,對一般醫生出於對患者心理的考量會緩和說辭這件事一無所知。但他的學生既然這麼說了,他還是照做吧。
裴鶴幹咳兩聲,繼續道,“你腺體內囊狀物早熟且有一定程度的病變,現在你是無法控制資訊素的收放,不出半年,你的腺體極有可能會快速萎縮並伴有癌|變風險。”
柳知眠無語扶額,拜託,這哪裡委婉了?
許致撥出一口氣,“我還有多長時間?”
裴鶴瞥了眼資料上的造影圖,輕輕吐出三個字,“四個月。”他頓了頓,“四個月之前,必須上手術臺。否則,我也沒有把握。”
許致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滾燙的茶水隔著杯子燙得他指尖生疼,“有多少成功率?”
裴鶴垂了下頭,拿起手邊的茶盞喝了一口,茶水味苦,澀得人舌尖一縮,“40,但這些是建立在有實驗室的基礎上。”
聊完諸多事宜已經是中午十二點,裴鶴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就拒絕了吃飯邀請,先走一步。
柳知眠在茶樓下和許致分開。臨走前,她伸手拍了拍許致的肩膀,“放平心態,不要太緊張。是國際上頂尖的腺體內研究教授,他見過的腺體上大大小小的病症多了去了,有他在,一定沒事的。”
許致擠出一抹笑,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知眠姐。”
柳知眠沖他溫柔點了點頭,轉身鑽入計程車。
目送著車開遠,許致活動了下僵硬的頸脖,慢慢挪動腳步,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蕩。
他什麼都沒在想,大腦無極限的放空。心口像破了個大洞,兜著冷風穿身而過,冷得人打哆嗦。
口袋裡的手機嗡鳴著震動了一下,他心裡無端一緊,長呼了一口氣才拿出手機一看。
許令:“出來見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