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宮殿拾六)
南玉和陳叄帶著畫像回到了長安殿,臨走前南凜認真撫摸著畫像上的女人,眼含熱淚地對南玉說:“這畫你帶回去吧,我已將母妃的模樣刻在腦子裡了,你且將這幅畫收好,別讓長安殿的其他人知道這回事。”
南玉回到寢宮後,細細觀賞著畫像,不肯錯過一絲一毫的細節。
陳叄站在一旁,心情十分複雜,這幅畫到了南玉手裡,他也算完成李大哥的遺願了。
可惜他不能向南玉解釋這幅畫是如何儲存多年還完好無損的,因為有人發自肺腑地愛著這幅作品,但那人已經死了。
南玉自言自語道:“媽媽。”
媽,是嬰兒能發出的第一個音節,娘親和母親的發音不簡單,所以不少尋常百姓兒時管娘親叫a,這是人類最質樸的本能與情感,彷彿回到還無法自理,只能睡在媽媽懷裡的時候。
南玉這一聲悲慼的媽媽,讓陳叄也想起了自己見不到的媽媽,他和南玉同是天涯淪落人。
南玉的眼淚大顆落下,砸到了畫像上,他趕忙拿袖子去擦,好在畫像沒有糊掉,最後他放棄隱忍自己的情緒,任憑眼淚橫流,像決堤的河水一般。
見到這樣的場面,陳叄沒法不動容,他為南玉擦拭著眼淚,又淚眼模糊地撫摸著南玉的後背:“殿下喜得貴妃畫像,該高興才是。”
南玉哭得說不出話來:“為什麼,為什麼父皇如此狠心,連一張畫像都不肯留給我,叫我如今才知母親真容,到底是為什麼?”
“皇上或許是怕殿下看了傷心,殿下要慎言啊。”
南玉吸了吸鼻子:“我要將此畫藏好,這是母親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不能再要旁人看見了奪去燒掉。”
“殿下,就算沒有畫像,貴妃也留下了最珍貴的遺物,那就是您,沒什麼比您好好活著更重要的了。”
南玉抽噎著說:“你說的對,你說的對,我……我要好好活著……”
這邊南玉的情緒還未平複下來,春分卻在門口溫柔問道:“殿下,六皇子來了,您是否要見?”
南玉抽噎著問道:“六哥怎麼會……怎麼會這個時候來?我記得……下午該是他侍疾了。”
陳叄正好滿腹疑問,便勸南玉去見南瑿:“想必是有什麼要緊事,殿下不如去見一見吧。”
南瑿還是那副熟悉的裝扮,高馬尾,束腰的黑色衣服,窄小的袖口剛好包裹著手腕,露出薄而大的手掌。
南玉在後殿洗了把臉,平複好情緒,來到前殿見他:“六哥怎麼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倒叫我什麼都沒有準備。”
“哥哥來弟弟宮裡,何需準備。”
“茶水還是要有的,來人,上茶。”
陳叄端著茶水走到南瑿身前,南瑿知道是他,便調侃道:“這次端穩了,別再灑本王身上了。”
陳叄想起不堪回首的糗事,弱弱道:“是。”
“這次來找七弟,只是想告訴你,八弟中毒一案已有進展。”
南玉頗為驚喜:“當真?”
“三哥在太醫院調查鶴頂紅取用檔案時,順便查詢了這一年來中藥取用的記錄。他發現皇後和大哥身邊的宮人經常分別來取兩種草藥,皇後娘娘取的是五靈脂,大哥取的人參。”
“這……弟弟不通藥理,還望六哥說個明白。”
南瑿向他解釋:“人參和五靈脂單看都是大補藥,五靈脂用於治療活血散瘀,炒炭治崩漏下血。人參自不必說,可滋陰補肺,但若同時服用,則會兩藥相畏,氣機不能調達,飲食不能順下,如同脹氣一般,嚴重者則會腹內出血,痰血交加。”
南玉驚訝地說:“這不正是八弟生前的症狀嗎?”
南瑿喝著茶:“仵作說八弟體內確有出血,以此認定當日他確實被下了毒,其實並不嚴謹,能讓腹中出血的可不只有毒藥。”
南玉腦海中一片混亂,又問南瑿:“六哥以為,此事與母後和大哥有幹系?”
南瑿:“我原本是不敢妄下結論的,只是昨日又調來承歡殿裡的禮品簿檢視,發現大哥從太醫院要來的人參,一半都送到了呂娘娘宮裡。他說是給八弟和九妹補身體用的。我已經詢問了呂娘娘身邊的兩位宮女,八弟出生後體弱多病,兩歲起就少量服用參湯,因為日日都喝,又混在午膳的湯水裡,所以檔案上就一筆帶過了。我在想,若是那天有人鑽了這個空子,再給八弟吃了一點五靈脂,那豈不是……”
“那日八弟吃的東西裡,還有什麼能被摻五靈脂呢?治療脹氣的藥膳裡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