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吃飽了,還是死板地跪著,倒是徐全起身要走時才伸手拉住他。徐全暗忖這家夥難道還沒吃飽?可是這人餓肚子都沒伸手接過碗,突然這麼一爪子過來也不知道啥意思。徐全便蹲回去看看男子要幹啥。
男子利索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徐全心頭咯噔一下,整個人都忐忑起來。男子沒遞給他,直接就放到空碗裡;徐全像是碰到火心一般,連碗都甩出去!
幸而他本來就蹲著,雞公碗甩出去沒打碎,就是油紙包也被丟擲,跌在地上微微露出裡頭紅彤彤的冰糖葫蘆。
徐全連爬帶滾地跑進屋,一路直奔後院水井處,匆匆打了一桶水洗洗臉,才把慌張的三魂七魄好好安頓下來。心神穩了,人卻不好;他抹一把臉,也不知是井水還是啥的,臉上就糊了兩行。
他默唸著混賬東西,才磨磨蹭蹭出了趙家門。男子還是跪著,頭微微垂著,不知道在看哪裡。徐全彎身去撿起碗筷,看看不遠處的油紙包,抿抿嘴還是把它撿起來。
把碗筷洗幹淨放回灶子旁,徐全懷抱著油紙包,匆匆從男子身邊經過,回到徐家。
寶貝
徐全一整夜都睡不著。起初是記掛著那幾顆冰糖葫蘆,翻來覆去差點都把床板給翻了;後來隱隱約約聽見趙家後院有些嘈雜,該是趙當家的回來了。
徐全默唸沒啥好想的,才要閉眼睡覺,耳朵卻捕捉到寂靜中突兀的聲響,他立馬跳起來,衣服都沒披便出了家門。
趙家院子傳來一陣陣鞭打聲,除此之外便沒其他聲響了。徐全抬頭看著趙家後院那株高高的木棉樹,樹枝在夜色中影影倬倬的,和著那幹淨利索的鞭打聲,一鞭又一鞭,一遍又一遍,
他只覺得渾身發冷。
他趕緊關上門爬回床上,畏畏縮縮地捂住耳朵,卻無法阻止自己去留意。心裡頭也不知想著啥,亂糟糟的,到最後理清那團思緒,才發現是甭打他這三字。
徐全慘淡地笑著哭著。
心裡頭住著的人,捱了打,自己卻比捱打的還疼。
真是此有此理。
徐全平日天沒亮就得起床幹活,今日是睡不著了才認命爬起床趁早摸黑地先把活兒幹好,天一亮他就去敲趙家門。
應門的是趙老爺子,他沒說話就讓徐全先進來。
趙當家的坐在廳中,瞧見徐全進來就掃了眼,繼續閉目養神。看得出兩位長輩神情微頹,應該也一夜沒睡。
徐全懼怕趙當家的,沒他點頭答應也不敢莽動,窘迫著不知道怎麼是好。幸好趙老爺子對他說:“在後院那頭呢,去罷去罷。”
徐全這才挪挪腳步去了後院。一到後院就看見那人裸露的背,一條條紅斑像猙獰的蛇,層層疊疊地盤旋在男子壯實的身體上。
他還是保持在家門前跪著的姿勢,不似認錯,只給徐全一個倔強的背影。
徐全想著這人怎麼會認錯呢,從小他骨子裡就是這麼鐵骨錚錚,說難聽些就是牛脾氣。他走過去蹲著,多想罵句活該!可惜自己是個啞巴,罵不得;但又氣不過,伸手就一巴掌扇在那人的肩上!怕他傷上加傷,還得避開肩上的鞭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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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幾下不解氣,卻又覺得自己活脫脫像個小女人般撒潑,便掄起拳頭又錘了幾下。
這人說走就走,十年來從沒給家裡捎來一句平安。徐全沒少擔驚受怕的,怕這人貧寒交加、怕他客死異鄉,怕自己老年垂暮都不知道去哪兒找他。
打到最後,徐全忍不住低下頭哭得稀裡嘩啦。
這真是個混賬。
才哭了一會,那人大掌一提,一把握住徐全的脖子,仰起他的頭。
“不許哭。”那人說,“再哭、肏翻你。”
徐全嚇得呆住,一把推開這混賬。剛好趙老爺子過來,徐全擦擦臉就走了。
趙老爺子見徐全又氣又羞的模樣,皺皺眉上前踢了跪在地上的脊樑骨一腳。他說:“徐趙兩家就這麼個寶貝;趙寧,你可得護好了。”
趙寧鼻頭哼一聲,還是挺直腰背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