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捏泥坯是製作獅頭的基礎,也是重中之重,獅頭是否生動形象,威風凜凜,首先要看泥坯捏得好不好。
石臺上,已經拌好的黃土泥堆成一座小山,李延玉雙手覆上去,將泥土揉捏成團。
黃青陽站在他側後方,一眨不眨地看著,李延玉的手彷彿有魔力般,掌心撫過之處,沒有形狀的粗泥變得規整平滑,沒多久,泥塊有了獅頭的形狀,眼睛和鼻子被依次捏了出來,細節塑形後更加栩栩如生。
李延玉的手速不快,但很穩,每一道工序都像做了千百次似的熟練,每一處手法都細膩入微。他眼神格外專注,彷彿手中揉捏的不是黃泥,而是價值連城的藝術品。
獅頭泥坯的眼尾處被李延玉捏得微微上翹,從黃青陽的角度看過去,獅子像在對他微笑。
等獅頭泥坯大功告成,黃青陽顯得比李延玉還要激動。
“師兄,你獅子捏得真像!”他語氣輕快,尾調上揚,讓人覺得他的贊嘆是由衷的,沉甸甸的。
李延玉一開始不怎麼自信,這會兒聽了黃青陽毫無保留的誇贊後有些飄飄然,不忘在師弟面前炫耀一把:“你練個十年八年也能趕上師兄了。”
黃青陽聞言垂下腦袋,連音調都降了幾分:“要那麼久啊?”
他何年何月,才能做出一個完整的獅子頭呢?
“別聽他胡說,”三叔笑著走過來拆穿了李延玉,“捏個泥坯套子都要那麼久,獅頭還做不做了。”
“不過手藝活急不得,學會容易,要學好那還是得慢慢來,積累經驗,等時間長了,想弄得不好都難。”三叔語重心長地說完,還不忘誇李延玉,“沒想到幾年過去,你這泥坯倒是還捏得像模像樣。這樣,今天你先帶著青陽把整體步驟過一遍,後頭再細學。”
兩人應下,李延玉又帶著黃青陽用紙和棉布在泥模上糊了獅頭,晾曬的間隙,三叔拿了個已經裝好下顎,蒙好皮的獅頭給他們。
接下來,要在獅頭上進行彩畫,描出紋路,再粘上眼睛和毛發,一個獅子頭就製作完成了。
李延玉拿著畫筆卻遲遲沒落下,他往長凳一側挪了挪,讓黃青陽坐在自己身邊,然後將畫筆遞給他。
“我來畫?”黃青陽坐下的時候問。
李延玉點頭:“你來。”
不論製作南獅頭還是北獅頭,彩繪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步,相比南獅頭,北獅頭上的圖案會更簡潔,所以李延玉才會直接讓黃青陽上手。
黃青陽接過筆,每天與獅頭朝夕相處,已經讓他對上面的紋路爛熟於心,所以下筆時也沒用多長時間回憶,筆隨腕動,每勾勒出一抹線條都很流暢,他全神貫注在畫筆上,空氣中細小的微塵上下浮動,落在他的頭頂,落進筆尖沾染的顏料,同筆觸一起,描在獅頭上。
三叔對這個新畫的獅頭很滿意:“不錯不錯,等安好眼睛和獅毛,就可以喊獅隊過來拿了。”
黃青陽聞言嚇一跳:“三叔,這是獅隊定的獅頭啊?”
三叔說“是”,黃青陽後知後覺緊張起來:“您就這麼放心拿給我們畫啊,要是畫毀了,不是給您耽誤了。”
“這不是畫得挺好的,”三叔,“要是耽誤了,你倆多過來給我打打下手,將功抵過。”
李延玉在一旁笑著搖頭:“以前三叔就讓我這麼幹,我可沒少給他打白工。”
黃青陽“啊”了一聲,不敢相信。
“剛畫的時候一握筆,手心都是汗,筆下輕了線條連不上,重了又容易歪。”李延玉說。
黃青陽覺得新鮮,他眼裡的李延玉,舞獅是拔尖兒的,還會打鼓,做獅頭。還是頭一次聽他說起自己不擅長的事。
“不過現在已經很穩了,”李延玉為自己找回面子,從黃青陽手裡拿過畫筆,對著虛空畫了一道弧,“像你一樣穩。”
一個下午過去,黃青陽覺得自己收獲不小。李延玉看他喜歡,承諾他,以後不練獅的時候,就帶他過來學手藝。
三叔三嬸也開心,他倆回去時,一直把兩人送到門外。
夜幕降臨,路邊的燈一盞盞亮起,吸引了不少小飛蟲聚在燈下。櫟城夏日的晚上,熱氣從地面散盡,風帶著涼意,不急不躁,有很多人出來散步,李延玉和黃青陽並肩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有小孩拿著塑膠風車呼啦啦轉,經過他們身邊。
黃青陽看著跑遠的小孩,和李延玉閑聊:“小時候我也喜歡玩風車,師兄,你小時候喜歡玩什麼?”
李延玉踢開腳邊的小石子,他從記事起就一直與練獅為伴,那時候最喜歡的,大概也就是舞獅了。為了不讓自己的童年顯得太單調,他和黃青陽說:“我也喜歡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