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修臉色愈發難看,正要發作,余月亭輕聲笑起來,“阿公,月亭既還稱您一聲阿公,我與沈天均這夫妻之名便還是在的。”
沈世修一愣,不知余月亭這話是什麼意思,但聽得她稱自己阿公,想來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忙輕聲開口,“月亭,你道如何?”
余月亭端了盞茶慢悠悠品著,“眼下我與天均並未和離,他仍是我夫。”
她抬起眼簾看了那對苦命鴛鴦一眼,勾起嘴角,“那此夫妻內幃之事我能做得主吧?”
“自然做得主。”
沈世修坐在她旁邊,恨鐵不成鋼的指著沈天均,“此子無禮,月亭你想罵就罵,要是不解氣,打兩下也是使得的。堂堂兒郎,對女子動手,就是混賬!”
她朝餘德堯搖搖頭,斂了些許笑意,“阿郎與我之事,稍後再做打算。”
“倒是這位小娘子,不知是何處來的?怎麼進了沈府這深宅內院?月亭倒是有幾分好奇。”
余月亭目光如炬定定望向杜若雨。
沈天均對自己暴怒動手時,此女正在他身後哭得梨花帶雨。
自己剛入沈家,沈天均不會無緣無故斥罵自己“妒婦”,多半是這柔弱女子吹了耳旁風了,看來也是個有手段的。
可惜,用錯了地方。
余月亭看向地上的一對苦命鴛鴦,暗自笑笑,要怪,就怪你們惹錯人了,整個鶴州城都知道,她余月亭向來最是記仇。
余月亭目光落在兩人緊緊交疊的手上,摸摸臉,覺得因為這麼兩個人捱了一巴掌真是不值。
她起身走近,俯身看著二人,向沈天均道,“如此親密。這是阿郎新娶的妾麼?”
世人都知他二人剛成婚三日,若是傳出娶妾之事,沈家勢必要被人指著脊樑骨罵人心涼薄。
這個道理沈天均懂,胡氏也懂。
沈天均不發一語,胡氏搶先答道,“怎可能是天均的小妾。”
余月亭點點頭,“我也道不是,否則小妾進門,我這個正妻怎能不知?”
按北周律例,凡娶姬妾,須得正妻應允,否則一律按通姦處置,徒一年半。
聽懂她的弦外之音,胡氏臉色一變,說不出話。
余月亭打量著跪在地上垂頭不語的二人,依舊十指交纏,還真是情比金堅啊。
她笑笑,自己向來是願意成人之美的,可惜,也向來是睚眥必報的。
余月亭轉臉向沈世修問道,“阿公,那此女可是府中婢子?”
沈世修皺起眉頭,不知她意欲何為。
余月亭回身落座在高椅之上,懶洋洋地說道,“婢子犯上,引誘主上,依律杖責三十,逐出府去。”
她晃了晃手中茶盞,攪得杯中茶葉四散,幽幽道,“我新嫁入沈家,方才三日,眼皮子底下便有這等事情。
本不願理睬,但我雖是新婦,也是主上,若不重罰,難免讓下頭的人看了笑話,以為沈家家法是個擺設,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負到主上頭上來。”
“如此一來,不重罰倒是不行了。”
余月亭啪地將手中茶盞摔碎在地,臉色一變,厲聲呵斥道,“婢子作亂!來人,杖責五十!逐出府去!”
杜若雨臉色一白,朝沈天均身後一縮,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家僕面面相覷,看看沈天均,又看看余月亭,不知所措。
“哦?方才阿公將此事交由我做主,爾等不認我也就罷了,連家主之話也不作數麼?”
她看向沈世修,語帶嘲諷,“看來阿公實在是仁慈,才由得府中僕婢如此放肆,連家主的話令都不聽從。”
沈世修皺眉微微使了個眼色,眾家僕走到沈天均旁邊,“對不住小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