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激動不已,居然一下子從蒲團上站起身,抓著陳禕兩隻自然下垂的手臂,聲音就那麼顫抖著說了出來:“孩子,你,你是如何知道這文字是梵文的?”
陳禕眼中那一閃即逝的光芒黯淡下去,此時他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總感覺在哪裡見過,但其實,我是真的沒有見過。”
繞口令一般的回答,並沒有澆滅老和尚內心激動的火焰。
梵文是來自天竺的文字,那裡有著佛家聖地—靈山。通曉梵文的人,必定是佛學底蘊深厚的人,不然,就算那個人如何的博覽群書,也絕不會知道有關梵文的一絲一縷。
可這個孩子,沒有半點與經文有關的知識,現在卻可以一眼看出這文字歸屬。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他是天生的修行者,是與我佛有緣者嗎?
打那一夜之後,俗世少了兩個陳姓兄弟,佛門卻多了兩個和尚。
這一日,長捷帶著玄奘下山。
“長捷師兄。”玄奘在長捷身後輕輕喚了他一聲,本以為從此不能再以兄弟相稱,自己心裡會很不適應呢。
但,那也只是本以為。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沒有發生過,在內心哪怕想了數千次,也總會和事實不一樣。
長捷聽到這清亮的一聲喚之後,步子頓下了,心裡卻好像被一隻手緊緊抓住,窒息感憋得他很難受。但他知道,出家的規矩不能壞,於是,硬生生地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玄奘師弟,有事嗎?”
玄奘不知道此時的長捷心裡簡直是像滴血一般難受,他白皙透亮的臉蛋上,嘴角往上揚了揚:“也沒事,就是很喜歡和長捷師兄這樣子走,感覺以前的日子又回來了。”
“哦,是嗎?”長捷一時之間,百感交集,說不清究竟是苦澀多一點,還是甜味多一點:“那就好。”
那就好,他也只能說一句“那就好”,遁入空門已經是事實了,覆水難收,他早該意識到的。
“我們去那邊看看。”長捷指著一處人頭攢動的地方。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去湊熱鬧。玄奘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今天是他們兄弟二人,哦,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他們師兄弟二人。他們師兄弟二人下山採買的一天,他們需要把一個寺的和尚吃飯該用的米糧全部買好。
“讓一下,讓一下。”
玄奘和長捷二人瘦弱的身軀硬是被人群擠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又是和當時那個屠夫相似極了的場景,眼前的禿頂大叔,他右手高舉著泛著銀光的菜刀,用那隻油手緊緊地抓著一隻渾身雪白的兔子。
兔子在瀕死之際,不斷地掙扎著,兩隻小後腿雖然又細又短,但依舊拼命地蹬著,生死總得搏上一搏。憑什麼,憑什麼生死全由他人決定。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長捷入寺不多,但最基本的佛法已經瞭解得七七八八了。
佛家弟子,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刀下亡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