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鰲拜沒有想到的是,年僅十歲的齊格順,並且他想象中的嚎啕大哭或驚慌失措,而是有如聽到一個與自已無關的訊息一般,全無反應,默然呆立。
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讓一個懵懂少年迅速成熟,當然,也可以說,是迅速麻木。
“少主……”
“這事我已知道,鰲拜統領你不用再說了。”
齊格順的眼眶,兩道眼淚悄然而落,他迅速地抬手拭去,然後向鰲拜展示一個尷尬的苦笑。
“阿瑪先前常對我說,一個真正的滿洲男兒,是哪怕再困難再痛苦,都不能流淚的,可是我……,阿瑪還說過,生在帝王之家,命運無常,富貴貧賤,皆是不能隨心自主,只能能尋常心待之。”
鰲拜喉頭湧動,不知道要作何回答。
齊格順苦笑道:“鰲拜統領,我知道現在情況緊急,非是可以傷悲之時,那接下來如何行動,就全憑鰲拜統領做主,我絕無二話。”
鰲拜眼泛淚光,他用力地點了點頭,便說道:“少主,餘話某家亦不多說,就等固山額真楊善到來後,少主你便與俺一起,迅速南下逃撤,前往旅順去投奔唐軍。請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之仇,吾等往日必報之!”
齊格順怔了一下,終於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很快,一臉驚惶的楊善,帶領其下的一千騎兵,匆匆趕到鰲拜軍中與鰲拜匯合。
而再已做好準備的鰲拜,立即點起手下兩千騎兵,與楊善合兵一處,帶著齊格順,從盛京東門外的軍營中迅速離開,全軍直往南面的旅順城,縱馬疾奔而去。
在鰲拜楊善帶著齊格順一路南逃之時,多爾袞正委派親信,分別前往豪格、索尼等人府上抄家拿人。
斬草就要除根,向來心狠手辣的多爾袞,自然絕對不會對自已的政敵心慈手軟。
抄家行動十分順利,象豪格府上,除了提前藏在鰲拜軍中的齊格順得以僥倖逃脫外,其餘人等,包括妻妾、子女、僕奴在內的豪格全家人員,盡數被多爾袞拿獲。
多爾袞下令,將拿獲人員全部下獄,準備與豪格一道嚴加審問,再分別定罪。而查獲的大量金銀珠寶和字畫財貨,則全部沒入國庫充公處理。
約過了一個時辰,已完成對豪格、索尼等府上全力搜查後,多爾袞糾集了大批兵力,氣勢洶洶來到了鰲拜的軍營處,準備強硬拿下這個豪格手下最為得力的戰將,也是最不服自已的一個大刺頭。
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卻驚訝地發現,鰲拜早已帶著營中精騎全部逃離,只剩下一堆步兵留守營中。
很快,去豪格另一位手下大將楊善處的軍兵亦回來稟報,說楊善亦帶領一千精騎逃走,不知所蹤。
多爾袞聞訊大怒,他立即傳令,讓鑲紅旗旗主碩託,帶上多達上萬的兵馬,緊急去循跡追殺逃走的鰲拜與楊善。
碩托領命出擊,一路追殺而去,奈何鰲拜等人搶先一步逃走,又全是騎兵,行動速度極快,故碩託的數萬兵馬,一路緊追猛趕,最終在數天後,到了復州東面地界處,才總算追上了正準備吃飯休息的鰲拜等人。
這一路上,碩託等人過遼陽,海城,營口,到達復州,自過了遼陽後,所見之景,皆是一片荒蕪蕭條,村落丘舍皆成廢墟,田間遍佈雜草,人煙幾近絕無,這破敗兵燹了無生機的景象,令人望之生悲。
這些地區,皆是唐軍曾經佔領過的地方,唐軍在從遼中撤走之時,大施兇殘手段,將多達二十餘萬當地居民百姓,全部裝船運走,復將當地佔據的州縣村莊,全部夷為平地,弄成了一片觸目驚心的斷壁殘垣。
碩託心下,不由得十分慨嘆,這些可恨的唐軍,把大清帝國弄得這般殘破不堪,按說整個大清帝國皆該視其為不共戴天的死敵了,但到了現在,那多爾袞一招失誤,鰲拜與楊善二人,竟然率領了整整三千餘名滿洲精騎叛逃大清,竟然前去投奔大清死敵唐軍,這可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寡助之至,親戚叛之,莫非,永無休止的內鬥與紛爭,就是大清的宿命……
這一路上,碩託心中,忽覺滿滿的悲涼。
可嘆啊,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可嘆我大清,若不是這般自相殘殺,自殺自滅,自已紛爭不斷內訌不休,又怎麼會讓唐軍有機會趁虛而入,對大清內部進行分化瓦解,又怎麼會發生這大清精銳兵力,間然掉頭去投靠死敵的荒唐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