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晃垂首凝思,他固然深具謀略,更有膽魄和野心早就定計要在襄樊起事,並以此地為根基,使聖教席捲湖廣,再攪亂整個中原。
但是,他和許多多謀善謀的人一樣,也有著一個不足處,那就是不善於臨機應變,尤其是當事情脫離了他的既定策略,起了大變故後,反應上往往會有些遲滯。就如此刻,在聖教計劃已被官府破悉,甚至連李桐這樣的要緊人物都被官府捉拿後,他一時之間還真就拿不出個妥當的主意來。
不過在被眾人這麼一看後,趙成晃又迅速振作精神,強自說道:“之前一切都已安排妥當,無論是城中還是軍中,以及包括那些暗子,都已設定在本月中旬才會發動。但現在看來,已經沒有餘裕讓我們再等到那時了,恐怕明日官府就會大索全城,查詢我聖教兄弟……
“即便我們能藏匿下來,其他人怕也無法保全。而一旦這些安排在外的人馬相繼失手,則我們的大計將必然失敗。
“這已是我們近幾年來最好也是最後的一個機會,絕不能就這麼錯過了,不然可能我聖教又將沉寂數十年,到那時天下有何變化卻是誰也說不準了。所以我的意思是,即便一切佈置還沒完全落實,這時也只能強行發動了。”
說到這兒,他也已徹底拿定了主意,陡然抬目與面前這些教中骨幹一一對視,語氣裡充滿了決絕:“縱然把握上打了折扣,就算只有五成左右的勝算,我們也必須即刻而動!先下手為強,眼下的局勢已容不得我們再瞻前顧後了!”
其他人聽到這話都是一陣沉默,顯然各自心裡也有所打鼓,如此倉促出手,確實讓此番起事的勝算打了大大的折扣啊。倒是雷霆光,此時神色凝重點頭說道:“地長老所慮在理,事到如今已由不得我們再多考慮了。即便我們這時真想收手離開,也已不成,所以只能孤注一擲,為聖教開啟一片天。”
“齊默飛,你這就趁夜出去,把我的意思傳遞給城中各方兄弟,就定在天亮之前,即刻起事。先燒城中幾處糧倉引官軍前往救援,其他人則直取兵器庫,只要拿到這城裡的弓弩兵器,我們的起事就成一半了。還有城門那裡,也可讓他們做好準備……”有了雷霆光的支援,趙成晃再沒其他顧慮,當即傳下命令,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環環相扣,早在之前就已推敲了無數次的起事計劃。
雖然有幾處地方因為還不到時候尚未被羅天教的人完全掌握,但此時也顧不得了,縱有破綻,也得上了!
那個叫齊默飛的靜靜聽著,深記在心,最後才鄭重一抱拳:“是,我這就去傳令。日月真神在上,佑我聖教成就大業!”
“日月真神在上,佑我聖教成就大業!”其他人也跟著擺出一個雙手交叉放於胸前,兩手拇指和食指圈成一環,剩下三指筆直而豎,搭於肩頭的儀式動作,口中更是齊刷刷念出了教中祈禱之詞。
話落之後,齊默飛猛然一個轉身,便開門來到了院子裡。接下來,他將趁此夜色展開行動,去把這一系列的重要命令傳遞全城,傳到每一個早得指令的聖教弟兄面前。
可就在他帶著隨時可能犧牲也在所不惜的覺悟出得院門後,腳步卻陡然一頓,因為他一眼就瞧見了館驛前方隱隱綽綽的有許多人正在往外走,看著實在有些不對頭了。
這兒是官辦的館驛,無論白天黑夜,自然難免有人進出。對此,藏身於此的羅天教眾人也早就習慣了,最多就是有些動靜時稍作戒備而已。
但顯然,此時外間的這番人員走動是很不合常理的,倒不是半夜不能有人離開了,關鍵在於這等半夜時分,一片漆黑,哪個人進出不得有燈燭照明啊?
可眼下這些人倒好,居然就這麼摸黑在往出趕,而且都沒發出什麼動靜來。要不是齊默飛此時出來,很可能都不知道前方有這等舉動,有大批人員正在悄沒聲地離開館驛呢。
心中明顯察覺到情況不對,齊默飛登時就迅速回頭,回到了房門口,在其他那些人怪異的目光看過來時,他急聲道:“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了。官府正在把這兒的其他人都疏散離開,很快就會有大軍攻進來!”
只一句話,就讓本來都已經摩拳擦掌,打算拼命大幹一場的眾羅天教高層們給震得陷入了沉默。然後趙成晃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搶步就往外走,隨後是雷霆光,再是其他那些人,所有人都一股腦地直往外衝,最後在院門口看到了遠處那還在不住往外溜的人群,個個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不能再等了,即刻動手!”雷霆光咬著牙說道,“先把這裡攪亂了,抓住一些此地的客人,我們才有自保的籌碼!”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眼前這一幕意味著什麼。
這兒乃是官辦驛站,自然就住著不少與官府關係緊密的人了,無論是官吏還是商賈,對襄樊官府來說,這些人都是要緊人物,能不受傷害自然是要保的。
而一旦這些人都被安全送出,官軍便將無所顧慮地進攻整個館驛,哪怕他們藏得再好,也不可能逃得了。這也意味著他們的行蹤早已暴露,現在已成死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