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秋殤這幾天來一直非常苦惱。雖然,他自從記事起那天,就鮮有不苦惱的時候。但是這最近這段時間的壓力,真的壓得他要喘不過氣來了。
今天已經是永祿十年(1567)的12月22日,離在26日舉辦的摔跤大會只剩下4天的時間了。可是,現在全尾張所有沒有元服的武家子弟裡,雨秋殤自問能打贏的,恐怕也只有自己剛出生的弟弟雨秋光和木下秀吉前不久由一位小妾生下的孩子鶴之丸了。當時鶴之丸降生之時,大喜過望的木下秀吉幾乎虧空家當地大擺宴席,雨秋殤也跟著雨秋平去赴宴了。
在宴席上,他的弟弟雨秋佑偶然地提起了一個話題。雨秋殤相信自己一貫對她很好的弟弟,一定只是偶然地提起那個話題的。
“哥哥,你說這鶴之丸生下來這麼瘦小,以後到底能不能摔跤啊?”練了好久的雨秋佑那段時間三句話離不開摔跤,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了這句話,卻讓敏感的雨秋殤一下子停止了咀嚼食物。
“佑兒哥哥,你這是哪裡話?”一旁的直江成元丸當時立刻出言解圍,“這摔跤可不僅僅是靠著身體啊!還要用腦子的!”
“成元丸,你又知道啦?”雨秋佑沒有察覺到雨秋殤的異樣,被直江成元丸輕而易舉地把話頭帶偏了,和他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起來。
跪坐在道場裡的雨秋殤,想起那時的場景,不由得緊緊握住了小拳頭。
時間已經很晚了,雨秋佑早就不練了,跑去找其他小朋友玩了。而雨秋殤則一直練到了現在,實在累了就在道場邊坐著休息一會兒。
可是無論他練得多刻苦,他的水平依舊和弟弟相差甚遠。無論是力氣,速度,或者是具體的技巧,都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可能因為阿佑他是天才吧。”雨秋殤微微一笑,不禁為自己的弟弟感到驕傲。可是,當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空蕩蕩的袖子上時,笑容便飛快地凝固在了臉上。
“也可能是因為…我就是個殘廢。”
昔日,柴田三左衛門那聲“殘廢”,成了雨秋殤心裡永遠的痛。
是啊,他心裡也明白,他就是個殘廢。他的殘疾,讓他幾乎在所有武家子弟必須精通的專案上,遠遠地遜色於別人。劍道如此,摔跤自然也是如此。
“殤兒,你其實不必太勉強自己。你爸爸我當年這些武道大會就是一塌糊塗,比得不好也不要緊。”雨秋平這樣和雨秋殤說過。
“殤兒,要注意身體,別累到自己。你身子弱,不要拼命練了。”今川楓這樣安慰過他。
“少主,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但求問心無愧即可。”竹中重治也這樣和他說過。
可是父母和老師越是這樣寬容待他,雨秋殤心裡就越不是滋味。
就因為我是殘廢?大家就都對我不抱有什麼期望嗎?就覺得我可以墮落如常人嗎?我不甘心啊!
雨秋殤憋著一股勁,沒日沒夜地練習。他想要證明即使沒有一隻手,他也不會比他的弟弟差太多。弟弟是他努力的目標,也是他的依靠。因為無論父母和老師如何寬容他,弟弟卻總是用一種平等的目光看待他,從未因為他的殘缺而對他有所輕視。
“我可以的。”雨秋殤在心裡對自己默默地低吼道。
“我可以的!”他再次在心中低吼了一句,緩緩地站了起身,走向了訓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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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6日,武道大會在清州城召開。不過,雨秋殤他們要參加的兒童摔跤大會是傍晚時的比賽,早上舉行的則是武士間的劍道大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