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下知道您愛子心切,”直江忠平見狀也懇切地說道:“但是這事真的不由得您如此胡鬧啊!雙生子的宿命會給整個家族帶來無窮無盡的禍患,兄弟二人必定禍起蕭牆!不僅如此,其他人也會唯恐沾上雙生子的禍患,而與雨秋家保持距離啊!甚至信長大殿都有可能為了躲避禍患,以此為由流放您!您這樣做不僅是對雨秋家不負責,也是對這麼多願意出生入死跟隨您的弟兄不負責啊!殿下!請您三思啊!”說罷,直江忠平二話不說,直接跪倒在了地板上,重重地給雨秋平不斷地磕頭。這可是雨秋平廢除了跪拜禮後,難得一見的場景。
“不行吧,不可以。”雨秋平依舊頑固地搖頭,作為一個父親,又怎麼會同意捨棄自己剛生出來的孩子!
“殿下!”天野景德已經雙目盡赤,竟然對雨秋平發了脾氣:“您怎可如此糊塗!雙生子註定只能留下一個啊!您瘋了嗎!”看到雨秋平還是冥頑不化,天野景德心一橫,沉聲道:“如此!為了雨秋家,就別怪在下擅自行事了!之後殿下願意如何處置在下,在下絕無怨言!”說罷,他徑直繞過雨秋平,對著兩個產婆厲聲喝問道:“哪個是長子!”
然而,還沒等雨秋平反應過來去制止他,旁邊的產婆和郎中們卻忽然都齊刷刷地跪了下來。那個郎中,是清州城最好的郎中了,就是之前在海船上幫今川楓診斷過的郎中。此刻,他一刻不停地往地上磕著頭,“砰砰”幾下就磕得鮮血直流。
“你們這又是什麼意思!”反應過來的雨秋平一個跨步把天野景德隔開,同時再次厲聲問道,“有完沒完了!”
那個郎中磕頭如搗蒜一般,恨不得把頭都給磕碎了。“小人罪該萬死!小人罪該萬死!殿下饒小人一條狗命啊!”
“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啊!”雨秋平本來就經歷了一下午的煎熬,現在又遇到這麼多事情,幾乎要瘋掉了。他憤怒地對著郎中咆哮道:“快說!”
郎中的磕頭驟然停止了。良久,他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低聲道:“殿下…請自己看看長公子吧…左邊的那個就是。”說罷,他又再次磕起頭來。
一頭霧水的雨秋平轉向左邊那個接生婆。接生婆和雨秋平的目光僅僅相遇了一下,她就畏畏縮縮地低下了頭。雨秋平從她懷中接過了包裹著他的大兒子的襁褓,凝視著他的大兒子。顯然,估計是因為之前今川楓懷孕時保養地不好,動了胎氣,大兒子看起來異常虛弱消瘦,臉色也不是很好,哭泣的聲音也都很微弱。雨秋平又看了一眼他的二兒子,明顯就比大兒子強壯了不少。
“怎麼了嗎?”雨秋平扭頭看向郎中,“孩子是早產,身體有點虛。這個也沒有辦法,都怪我之前沒有好好照顧妻子。大夫你又謝什麼罪?”
郎中聽罷,身體又猛地一顫。他保持著磕頭的姿勢,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顫顫巍巍地舉起了右手。
“什麼意思?”雨秋平詫異地問道。
“大公子他…”郎中猛地嚥了一口口水,彷彿要把全身的壓力都釋放出去一般沉聲哭道:“沒有右手啊——”
雨秋平只覺得身體猛地一震,直接石化在了原地,一動不敢動。足足花了好久,才能消化這句話的意思。才能把“沒有右手”這四個他都明白的字,串在一起,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再明白這指的是自己的孩子。
沒有右手…我懷裡這個虛弱的孩子…沒有右手?
是先天殘疾的意思嗎?…怎麼會?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
他不敢低頭,也不想低頭,彷彿只要沒有親眼看到大兒子的殘缺,這一切就只是空口無憑,並不存在。
可是頭還是不自覺地低下了,可是手還是不自覺地撥開了襁褓,可是眼睛還是不自覺地望去…
本該長著右胳膊的肩膀處空蕩蕩的…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哦不,有一個不長不短的肉疙瘩,似乎在頑強地宣示著那裡本該有些東西。
雨秋平的心,也驟然被掏空。
觸目驚心的畫面幾乎讓雨秋平當場暈厥過去,他好不容易站穩在了原地,郎中的聲音卻猶如催命一般響起。
“小的無能!請殿下治罪啊!”
“夫人之前動了胎氣,傷及嬰兒!大公子非但沒有手臂,身體也虛弱得很!以後註定多災多病,活不了多久的啊!”
活不了多久的啊…
活不了多久的啊…
這句話一遍一遍在雨秋平空蕩蕩的心裡迴盪,回聲清晰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