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岡部元信只好回答:“瀨名大人說的是。”
“這也是沒有辦法,諸位都是國之棟樑,自然不可能事事親為。”今川義元笑道,“領地內有土地沒有統計到,也是正常的啊。諸位是否認同?”
今川義元這一席話,可謂是笑裡藏刀。站在幫家臣說話的立場,實則是讓所有人承認自己有瞞報土地。可是此時,若是不答應下來,就意味著不怕家督檢地的意思。如果所有家臣像剛才那樣一起反對,的確家督也無可奈何。可是這個時候,誰又能保證周圍的人會和自己一條心呢?
於是,家臣們紛紛告罪,都認同了今川義元的話,等待著必將到來的懲罰。
“但是,檢地確實是勞民傷財。”今川義元話鋒一轉,眾人一下子抬起頭來,覺得事情有了轉機。“不如,各家自己回去查閱卷宗,返還多餘的土地,我也就不多做干涉了。”今川義元採取了一個這種措施,沒有要求強制檢地,而是讓每個家臣自己吐出一塊肥肉來。這就有點類似,討價還價時,要先給出一個很低的價格,然後再在適中的價格上迫使對方成交。
家臣們在今川義元胡蘿蔔加大棒的政策下乖乖聽命,也沒有激起太多不滿情緒,畢竟今川義元最後是向他們妥協了。大家心裡都清楚,雖然隱瞞的土地不會全部上繳,但是至少要吐出一半來。誰上交的過少,被今川義元抓了反面典型,可就要倒黴了。
“朝比奈家主動承認錯誤,也就不給予太多追究了。返回多餘土地即可。”然而,作為眾矢之的的朝比奈家,還是不得不狠狠地出血一次。但是沒有追究家主或者家臣的責任,取消筆頭家老的地位,已經算是一種寬恕了。
“在下多謝家督大殿!”朝比奈泰亨匆忙謝恩,“朝比奈家必定不忘盛恩,繼續為今川家奉獻忠誠!”
一切事情圓滿結束後,雨秋平發現,兩派間的爭鬥彷彿都是被今川義元操控的一般,兩派兩敗俱傷,今川義元坐收漁翁之利,大大加強了本家實力,削弱了家臣。自己的提議,其實是給今川義元的計劃搭了個臺階,作為回報,朝比奈家也沒有收到更多追究。查出來的土地一部分被今川義元劃為直轄,還有一些被封給了今川義元的旗本武士,作為新的領主,監視各個地方領主。
朝比奈泰朝等人趕回駿府後,發現事情以還可以接受的方式解決了,親自向雨秋平道謝,但是後者卻高興不起來。他自己的行動方案,根本沒有取得想象中的效果,反而自己還當了一回惡人,得罪遍了同僚。
“莫非是因為我把家督的權威看得太重,以為家督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就像中國的皇帝一樣?”雨秋平事後思量到。
實際上,在日本,大多數家中,家督都沒有專斷的權利。實力強大的家臣會對主君形成強大的制約,所有家臣聯合反對的事,家督也無法執行。不然,很有可能家臣們就會擁立另一個繼承人。而家督之所以能統攝全域性,很大程度上來自於本人的權威。家督本人的直轄實力不會超過配下家臣太多,彼此間的制衡很微妙。如果家督倒行逆施,被家臣反對,家督失去權威後,就會出現權臣架空家督的情況,甚至進一步篡權。比如淺井家的重臣聯合會議,就把持著大權。齋藤道三,宇喜多直家等人,更是成功地驅逐了主家,篡權成功。
這一現狀,和歐洲中世紀的封建等級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五天後,藤田仲安被人發現在引馬城裡上吊自殺。沒有任何官方解釋。
雨秋平完全看不懂這樣的局勢,感覺自己就像是政治棋盤上的一顆棋子,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究竟是誰在下棋?目的又是什麼?
果然還是太嫩了麼?
幾乎是同時,今川家在駿府城的目付組基地內。今川義元看著各地送來的情報,默然無語,雙眉緊鎖。
“主公,可是有什麼問題?”忍者頭目低聲問道。
“難說。”今川義元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那個內奸,遲遲不露頭,本以為這次鐵定可以讓他露出尾巴的。”
“我給你的名單上的那幾個人,繼續加強監視。”今川義元沉聲說道。
說完命令後,今川義元本來準備起身離開。忽然,他又彷彿想起了什麼。
“順便看一看,今年在我們領地的海岸線附近,有沒有遭遇海難的商船。”
雨秋那小子的身世,感覺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