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帝城,客棧。
江楓自靜修中醒轉過來,元神力掃向窗外,一箇中年修士正神色焦急地在客棧外不斷踱步,不時抬頭望向他的房間,眉梢更顯幾分苦澀,正是袁主管。
昨日江楓迴轉客棧後不過幾個時辰,這個袁主管就隨後尋到了他的居處。對此江楓並不意外,畢竟他未曾隱蔽行蹤,故意給單立留下了線索。
這位袁主管始一見面就向江楓表達的歉意,姿態謙遜,更直截了當表明袁衝所為均與他無關,甚至還備了十分可觀的賠禮,恭請江楓前往文府一行。
可惜江楓並未理會他,徑直回了房間,閉門靜修,直接把他晾在客棧外。袁主管是退又不是,進又不是,又不敢用強威逼,就這樣在客棧外靜候了一夜。
其間他多次相邀,甚至不惜放下臉皮去請單立來說情,但單立與江楓素不相識,不過一面之緣,又能做什麼呢?
江楓似笑非笑,他已猜到當日將信封交給單立後的後續結果,迫切需要了解文斌的想法,否則他的一切意願終是空談。
然而這個袁主管卻是個怪人,言語遮掩,有所隱瞞,明說賠罪,卻始終未道明全部實情,這令江楓不耐。
故而他直接將袁主管置於一旁不理,即便袁主管數次增加賠禮以示誠意,他也一件未收,他現在佔據主動,有充足的時間逼袁主管道出一切。
終於,在今夜子時來臨之際,袁主管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急,第二十六次來到江楓房外,顧不得旁人驚愕,雙膝一沉,直接跪了下來。
“鄙人疏於管教,致使族侄惹怒了公子,但公子仁義,還請看在小姐的情面上,救鄙人一命!”
江楓元神力一掃,將屋外情形收入眼中,知是時機已至,隨即起身輕笑著開啟了房門。
“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若你所言仍有隱瞞,那你可以就此回去了!”
江楓引袁主管進屋,後者連稱不敢,恭順進了內屋,他直至現在仍不知眼前這個青年的真實姓名,但生死攸關,眼前之人是他唯一的生機,他必須把握住。
就在房門合上的剎那,這間小客棧中突然爆發出嘈雜的人聲浪潮,眾修皆認得袁主管的身份,他一連兩日親自邀請一個小修士,這已足令眾人驚愕萬分。
眾修議論紛紛,各自猜測房中之人的真實來歷,甚至親自向掌櫃再三打聽,但均是一無所獲。
然而,正是這個不知來路的神秘青年,竟然接二連三地回絕了袁主管的邀請,將其冷落一旁,置盛情於不顧。
袁主管親自邀請進入文府,這是何等殊榮,但這個神秘青年卻視若未見,這怎能不令眾人訝異?如今袁主管為了見對方一面,更是捨棄尊嚴跪求請見,這已不是驚奇,而是駭然。
客棧中種種喧鬧均與房中二人無關,江楓平靜地看著袁主管,後者也知對方不願與他虛情客套,直接開門見山陳述了此次事件的始末,更如實道明瞭三日之限。
三日內不能將他請回文府就自盡於前……江楓失笑,難怪以這個袁主管遠超於他的修為,卻始終不敢僭越用強,文斌之令,哪裡是在逼這個袁主管,分明是逼他早日進入文府。
文斌深知,以江楓的性情絕不會任由袁主管自盡在他的面前而不顧,最終一定會跟隨袁主管入府,只是或早或晚,就看袁主管能在生死攸關之際忍耐幾時再道明真相了。
同時江楓也對文斌之於文府眾修的威信而震驚,只因文斌言令需“請”,袁主管自始至終都不敢妄動分毫,甚至不敢就此遠遁逃命。
他毫不懷疑,若是真的超過了時間所限,袁主管絕對會依令在他面前自絕性命,對方連違抗的想法都不會升起。
待袁主管言語道盡,江楓已陷入沉思,袁主管不敢打擾,靜立在側,事情好不容易有了轉機,若是這主一個不高興直接不去了,他才真是追悔莫及。
少時,江楓向袁主管一揮手,背過身去:“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袁主管神色大變,神情忽悲忽憤,幾次欲言又止,但見江楓凝神沉思的模樣,最終只能無奈長嘆,無聲一禮,退出房去,蕭索地站在門外靜候,頗有幾分悲涼。
江楓無暇管他如何,文斌強令實在可疑,值得深究,顯然,三日時限,即是對袁主管的,也是對他的。
文斌既然處死了袁衝,更命袁主管來請他入府,說明紫微帝城之約他已然獲勝,文斌也認可此約之果,依約,文斌欠他一個承諾。
而這三日之限就是給江楓充足的時間去思考,究竟想要向文斌討取什麼,究竟應該向文斌討取什麼。
江楓深思熟慮,仔細回憶著自他與文斌相遇後至今的一切,慢慢梳理,細細考量,不斷推理文斌此舉的真實目,並左右權衡。
這一思索又是一夜,一夜煎熬,門外久候的袁主管已是心急如焚,待穹頂之上的光明重新破入客棧之中,他的臉上唯剩最淒涼的慘笑。
他摩挲著袖中的匕首,今日一過,就是他的死期,他的生命已只剩下最後幾個時辰。至了此時,他卻反而沒有那麼憎恨令他淪落至此的袁衝,諸多後事,業已在懷中書信裡交代清楚了。
悲從心來,就在袁主管悵然無限之際,面前的房門突然開啟,江楓恢復了本來容貌,出現在他的面前。
“你……”
一瞬疑惑,袁主管隨即明悟之前所見原來一直都不過是江楓的虛相假貌罷了,心中驚異,這等偽裝竟連他如此修為都未能識破。
但這些終是次要,江楓現身,袁主管強壓心中的狂喜和忐忑,向他投以希企的眼神,擔心大喜驟轉大悲。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