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朗特,”路安娜像是抓著最後一根稻草般說道:“簡·勃朗特。”
老船長搖搖晃晃的來到押送犯人的看守面前,嬉皮笑臉遞上手裡的煙:“辛苦了啊先生們!”
“嗨,終於送完可以回去睡個好覺了!”一個押送員接過了煙說道。
“今晚就這一批?我這船可不滿吶!”老船長問道:“沒有別的囚犯要送來了嗎?”
“就這一批,你問這麼多幹什麼?”另一個押送員沒有說話,語氣十分的嚴肅。
“唉,都是自己人,”第一個押送員拿了一隻煙塞進了另一個押送員手中,笑道:“這老色胚怕是對這船上的女人們不滿意呀哈哈,我說,”他提高了嗓門笑道:“老爺發話了,這一批人著急運走!少囉嗦,少打聽!哈哈哈……”
“嗨呀,實在是,我有個朋友託我在路上關照一下一個女囚犯,我看她不在這上面呀,敢問她去哪裡了?”
“呵,你這個老色胚還會憐香惜玉了?誰啊?”第一個押送員樂呵呵的問道。
“叫簡·勃朗特。”
夜晚很安靜,只有岸邊的潮水一趟一趟的湧來,時而將押送員的說話聲淹沒,但是此刻押送員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路安娜聽得清清楚楚:“什麼勃朗特?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個什麼德行!全都在船上呢,要是想要保住你的小命,不該打聽的就別打聽,不該說的就別說!時候不早了,快點開船!”
“唉,馬上就開,馬上就開,您二位趕緊回去歇歇吧。”老船伕打著哈哈,想著先把這兩個說變臉就變臉的押送員送走。
卻不料第二個押送員冷漠的說道:“我們要看著您開船,船不走遠,我們是不會走的。”
“快點兒!別耽誤爺的時間!”第一個押送員罵道,吐了一口煙啐道:“什麼破煙!”
那老船長打著哈哈,迫不得已的上了船,他站在船上望向岸邊,只見兩名押送員虎視眈眈的盯著他,而那個路安娜小姐則躲在船艙裡,一雙眼睛像是一隻閃亮的小獸。
老船伕頭一次感到了為難,卻還是在押送員的催促下開了船。
那艘大船像是一個年邁的老人一般,在催促下搖搖晃晃的啟動了,路安娜聽到了那兩個押送員的話,擔心被他們發現自己,忍受著痛苦的心情悄悄的躲在船艙裡,她看著大船緩緩的駛向遠處的海平面,終於與遠處的海平面渾然一體,在夜色下消失不見。
那兩個押送員注視著大船遠離了岸邊,似乎也輕鬆了一些,兩人並不知道岸上還有別人,肆無忌憚的聊了起來:“這個老龜孫真是色迷了眼了,伯爵大人點的人也敢問,呵呵。”
另一個聲音嚴肅且無波瀾:“我們倏忽了一點,應當逼問他是誰讓他找人的,若是走漏了風聲,可就麻煩了。”
“嗨!他人都開船了,還能走漏什麼風聲?”前一個人大大咧咧道:“而且啊你放心,他這個人沒什麼大出息,專愛搞女人,他口味特別著呢,呵呵呵——”
如此一說,另一個人也發出桀桀的笑聲來。
“不過,這個勃朗特運氣也真夠不好的,呵!真可憐,誰讓她惹上了大人物呢?”
“人各有命。”另一人簡短的評價道,似乎嚴肅中還透露隱隱慈悲。
“嘁!咱們窮老百姓一條命,達官貴人九條命!你知道嗎?這個勃朗特被判罪女巫,可是伯爵大人一手策劃的!”
聽到這裡,路安娜深吸了一口氣,腳下一滑,身子朝後跌了下去,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樹枝石頭,發出一陣聲響。
“誰?”那個嚴肅的押送員敏銳的朝路安娜這邊看去,路安娜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只聽好似有那人朝船艙走過來的腳步聲。
路安娜豎起來耳朵,只等著那人再靠近一步,她就準備好要拔腿就跑的時候,突然伴隨著撲稜稜的聲音,一隻貓頭鷹從船艙附近的枯枝裡騰的一下子飛了起來,發出了幾聲悽厲的叫聲。
那大大咧咧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嗨!別自己嚇自己啦!這兒怎麼會有什麼人,好啦好啦,咱們快回去吧,我老婆還在等我呢!”
那嚴肅的聲音冷冷說道:“你以後也要謹慎些,有些話最好咽在心裡。”
“我這不是跟你是好兄弟嘛,咱們兩個誰跟誰呢?”
“這種時代,即使是親生兄弟,又有誰值得相信呢?”那嚴肅的聲音說的話十分掃興,可是他的聲音裡透出隱隱的悲觀和悽涼,連躲在暗處的路安娜也感到一種心有同感的悽惶。
隨著馬的一聲嘶鳴,路安娜聽到了馬蹄踏踏和車輪滾動的聲音,一直到那聲音遠了,她才小心的從船艙裡探出來頭。
夜色寂靜,海水深沉,春天從未如此,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