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證據
三天後的晚上,路安娜來到了監獄門口。關押犯人的監獄在河邊的一座廢棄的塔樓裡,是三個月前才改成了監獄,關押著整個郡和臨近村莊裡被舉報來的“女巫”們。路安娜仰頭看著高高的塔樓,幹枯的雜草從布滿了破裂的磚縫,透露著一股陰森之感。她記起來從前她和勃朗特小姐在附近追過兔子,那時候隔著一條河遠遠地望見這座塔樓,她還問過這塔樓是做什麼的,聽勃朗特小姐說,在很久以前這座塔樓關押著一個非常美麗尊貴的貴族小姐,那位小姐因為愛上了一個貧窮的平民而被父親關押在高高的塔樓上,於是她日日在塔樓上等待心上人來救自己。
“那麼她等到了嗎?”那時候路安娜問。
“有好幾種說法,”勃朗特小姐問她:“你想聽哪一個?”
“最好的一個唄。”
“那當然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小姐的心上人從塔樓的外牆爬到小姐的房間,他帶了一條長長的繩子,然後和小姐趁著大家都在熟睡的時候一起私奔了,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噫!聽起來就很假。”那時候路安娜說。
現在,路安娜看著高高的塔樓禁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心想勃朗特小姐是關在哪一層呢?她能不能像那個平民那樣,從外牆裡爬進去將勃朗特小姐救出來?現在,她願意相信那個關於塔樓的傳說只有這一個結局。
路安娜是哀求了很多人,終於在治安官威爾先生的幫助下才獲得和勃朗特小姐見面的機會,而現在已經是勃朗特小姐要上巡回法庭的前夜了。
路安娜拍了拍生鏽的鐵門,不多時裡面傳來鎖鏈碰撞的刺耳的聲響,路安娜忍不住後退一步,接著厚重的鐵門緩緩地從裡面來開。
一股腐爛的惡臭從裡面傳來,路安娜屏住了呼吸,只見開門的是一個獨眼的看守,他用那隻好的眼睛從裡面窺著路安娜,路安娜攥了攥拳頭,雙手將一張介紹信遞了上去:“威爾先生告訴我現在可以探訪勃朗特小姐。”
“哦……”那個看守發出水牛一樣的咕噥聲,看也沒有看一眼介紹信,就側開身來讓路安娜進去,路安娜怔了一怔,先前準備了很多遍的說辭沒有派上用場,這麼草率的允許進入反倒讓她感到了莫名的心慌。
可是她現下別無選擇,只好順從的走了進去,隨著她走進塔樓的那一刻,身後的鐵門咣的一聲關閉了,最後一束日光被牢牢地擋在了外面,四周頓時變得十分昏暗,讓人喘不過來,她藉著看守手裡的油燈,下意識的仰頭望去,只能看到數不盡的螺旋而上的階梯,一直延伸到漆黑的盡頭。
“走吧!”那看守已經走到了樓梯邊,見路安娜仍舊站在原地發呆,不耐煩的催促道。
“哦……謝謝……”路安娜不安的咕噥著道謝,隨著看守小心翼翼的爬上一層層臺階,他心裡有很多話想要去問,卻又不敢多問一句,木梯踩上去吱吱呀呀的,彷彿是一個老人在耳邊廝磨。路安娜不小心踩空了一腳,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幸好抓住了一旁的扶手才沒有滾下去。
那看守不耐煩的回頭,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路安娜訕訕的噤聲,卻在看守轉身挑著煤油燈近到眼前的時候,看到了自己摸過把手濕淋淋的手掌,再次尖叫起來。
“血啊,血!”她大聲撕喊。
“噓!”那看守舉著煤油燈湊近她的手掌說到:“小聲些,小姐,在這種地方,有血難道很奇怪嗎?”
路安娜只覺得渾身毛骨悚然,不知道兩隻手掌該怎麼辦,她不敢再觸碰樓梯把手,只好往一旁的牆壁上使勁兒的擦手,差點兒手都要磨破了,卻聽到那看守慢騰騰道:“不過,你手上的可不是什麼血,那是剛才廚娘不小心灑落的湯水罷了!這個粗心的女人!”
路安娜聽到那看守的話,立即停了手,她的手被粗糙的牆壁磨破了,這下子真的是血了,她見這看守是故意打趣她,決心不再露出一絲膽怯裡,悶著頭跟著他朝上走去,在經過三樓的一個虛掩的門時,突然聽到裡面傳來響亮的笑聲。
那笑聲十分的響亮,彷彿不屬於這個陰暗、逼仄的塔樓,路安娜渾身一凜,她放慢了腳步,透過門縫朝裡面撇去,一個身影一晃而過,她還來不及細看,只聽走在前面的看守催促:“快點兒小姐,別亂看!”
路安娜趕緊收起來疑惑,立即跟上了看守的腳步,他們上了三層樓,終於停在了一閃狹窄的鐵門門前。
“進去吧。”看守示意道:“只有半個小時。”
路安娜推開了門,屋子裡黑黑的,牆上掛著一盞昏暗的油燈,讓人擔心它過不了多久就會熄滅。
在昏暗的油燈下,路安娜終於漸漸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那個人。
距離上次在鄉村法庭的遙遙相見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裡路安娜焦頭爛額,十分憔悴,可是當她看到勃朗特小姐的時候,才知道什麼是形銷骨立。
“路安娜……你來了……”勃朗特小姐站了起來。
路安娜跑了過去,抓住了勃朗特小姐的手,她的手像是幹裂的樹皮,布滿了血痕,她憂心的檢查著勃朗特小姐的手腕:“他們,打你了嗎?”
勃朗特搖了搖頭,擠出一個笑容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路安娜,在臨死前還能再見到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