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會兒按我說的做就好,別太擔心。”
沈軼君輕笑一聲,將鐵劍從洛聞手中抽出。他面板白皙,指節清俊修長,握住劍柄時,溫潤指腹貼在銀白色冷金屬上,偏生那指骨還幹淨勻稱得很,給人一種異樣的視覺沖擊,就好像一隻乳白色的象牙,分明生得好看,可牙尖卻能輕易挑破自然內猛禽的血肉。
一旦使人預想到這片幹淨的白或遲或早總要染上猩紅,它就既教人喜歡,又教人害怕。
追求刺激的人會為此感到興奮而沸騰。
單面鏡房間裡,原本漫不經心的男人被吸引了目光。
臺下其餘二十幾個人看他持劍的模樣看得愣了神。
沈軼君曾經演過不少古裝劇——醉臥沙場的將軍、雲遊五湖的俠客、心繫蒼生的仙人,他們手中無一沒有握過劍。
況且他從前演戲,沒有一次用過替身。哪一次揮劍應該懷著怎樣的心情,哪一種目的之下應該採用何種姿勢,他無一不是記得清清楚楚。
此刻正值午後,h城二月中旬的風還吹得急,太陽不是那麼明亮,室外也都還冷得很。好在院子被牆圍住,外面還植有一圈常青樹,強風穿不過來,只漏進幾絲細風,並不那麼刺骨。
剛好也夠揮劍破風。
只見沈軼君將襯衫最上面兩粒釦子解開,長指就那麼鬆鬆垮垮提了劍起來——
“喂!當心啊!”臺下一個對沈軼君懷有好感的參賽選手大喊一聲。
就在旁人以為那把柄劍即將脫落掌心砸在身上時,握劍人的手卻淩空翻越一週,直挑舞臺上上一粒青石子!而他長腿即刻後撤一步,迴腕轉身,竟將那粒石子背刺於空!
鐵劍破出一剎獵獵風動!
洛聞伺機而動,早在舞臺後方席地而坐,古琴抱於兩膝之上,高山流水般的曲調便流淌而出。
同時隨著石子跌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那響動卻好似一個卡點的節拍,和琴曲一起帶出一支劍舞!
陽春白雪的曲調中,唯有鈍刃劈開寒風的呼呼聲。
而舞劍人的衣擺不像任何表演者那樣飄逸翩翩,他只是穿一身素淨的白色襯衣,下面是黑色的長褲,不過分緊也不顯得松,堪堪將他面板遮住,只餘下一張清冷無瑕的臉,以及白衣之下,一雙舞劍的手。
他的腿身比例近乎完美地和諧,以至於不論他做出何種誇張的動作,都讓人察覺不出一絲不協調。
無論他挑劍、踢腿、旋身、勾臂,一步一回間,都恰好讓旁觀者清晰地感受到他身子裡如何流淌出蓬勃的鮮血,而那汪血又是泛著何等誘人的色澤,從心口,淌上他兩頰,從薄而嫩的面板中滲出一片綺麗的紅來。倘如誰有資格將他身上那件本就不厚的衣裳也褪去,可想而知的,也許他心口會更加迷人,好似劍仙醉酒的,使人難以自持地想吻一吻這鮮血的芳澤。
但他似乎對自己的魅力一無所知,滿盤心思地附和二月風中的古琴聲。
他的速度、力量、以及柔韌中帶出的美感,甚至用力揮劍時鼻尖沁出的瑩瑩汗珠,一瞬間眨眼時的睫毛輕顫,這一切像極了蝴蝶將口器從花蕊心中抽出後,振翅那一剎那的香粉跌落,裹著些幽深的濕意。
他從哪學來這套舞的?
竟能把一柄鐵劍揮得這樣好看。
此刻神秘的房間裡,西裝革履的男人從端坐變成的站立。他似乎是感受到一層熱浪,長眉微微蹙著,頸邊的手動作有些急躁,蠻橫拉扯兩下,原本一絲不茍的領結就鬆鬆垮垮垂在脖子下方,而他微微仰起頭,喉結剋制地滾動一週,極小心地做了一個吞嚥的動作。
他目光始終不離開院子裡那個舞劍的男人。
一旁幾位攝像師傅幾乎都在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對沈軼君進行著拍攝,而洛聞坐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幾乎看得摒住了呼吸,埋頭更加專注地彈這首曲子。
幾分鐘過去,沈軼君一劍挑破舞臺上招展的紅旗,瞬間在上面嘩啦出幾個不成形的字來,呼啦啦的破風聲戛然而止,長劍垂落,院子裡杳杳琴音歸於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