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筠瞥他,等他的下文,可是他卻不往下說。
人無語到極致真的會笑一下,廖筠很無奈:“跟你溝通還真是費勁。”
慕邵凡說:“我有周全的準備,你放心,這件事一定會做好的。你希望他能有什麼下場?”
廖筠很不解:“我希望有什麼用,我希望你就能做到?”
慕邵凡很堅定地回答:“我會盡力。”
廖筠覺得他未免異想天開,思忖了片刻說:“盧斯言跟張洵不一樣,張洵家教嚴格的同時並沒有缺少過關愛,所以他只是脾氣不好,但三觀端正,聽得懂道理。而盧斯言呢,先天性基因惡劣,冷血型人格障礙,從出生起就被父母用做研究,整個家庭氛圍冰冷扭曲。他很殘忍,很自私,思維異於常人,所以即便他很愛我,我也從不懷疑他一時興起就會把我分屍。”
看著慕邵凡微微蹙起了眉頭,廖筠凝望著他的眼睛繼續說:“盧斯言就像一枚炸彈,接近他的過程會很刺激,但這種刺激,或許是以生命為代價。我沒告訴過你吧,可能你也查不到,這是盧家瞞得很深的秘密——他現在的父母和哥哥,其實是他的叔嬸和堂兄,在他12歲的時候,親生父母早已經被他給殺了。”
慕邵凡若有所思:“這件事我確實不清楚,第一次聽說。”
廖筠看他這麼平靜,沒有表現出半點驚慌恐懼,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帶,纏了半圈,扯著他往前邁了一步,逼迫他看著自己:“所以,你的打算是什麼?我不是在擔心你,我是覺得你太天真了。”
盧斯言是個麻煩,慕邵凡顯然也不正常。他是個很有計劃的人,為了攻略她能隱忍著準備那麼多年,足以看得出靈魂深處的瘋癲程度不一般。
他多年來太過孤獨封閉,導致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自負,他並不是能沉得住氣的性格,做出的很多決定都很決絕,把自己逼得太狠,精神緊繃。
如果他急於求成,草率地對戰盧斯言,極有可能白白搭上一條人命。
慕邵凡握住她的手,可能是想表現得輕鬆一些,嘴角輕揚,扯了一個笑意不深的弧度:“我明白你的意思,問題的答案我想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你,不會讓你失望的。”
距離她的生日,恰好一個月。
“又來了,”廖筠不耐煩地甩開他,“你真是不長教訓,自作聰明的苦果都吃過了,還要這樣,就那麼想去找死?”
慕邵凡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後才黯然地喃喃一聲:“或許吧。”
廖筠不想再理會他,又喝了些酒。
大洋彼岸的裴凜去忙工作了,宴會上的張洵又遲遲沒有過來,她醉得有點發暈,無聊地趴在欄杆上望著樓下的某處,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的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阿楊怕她在這著涼,及時地帶了一件兜帽外套來披在她身上,低聲道:“要不要先回車上休息?小張總那邊還沒結束。”
廖筠恍惚地轉過頭,眨了眨眼睛認出阿楊,勾勾手讓他過來。
阿楊俯身湊上前,坐在她身邊,語氣格外柔和:“怎麼了?”
廖筠神秘兮兮地說:“那裡有一個戴墨鏡的胖子,穿著白西裝,像個蛋。”
慕邵凡聞聲看去,但他離著廖筠太遠,什麼也看不到。
阿楊一眼找到目標,很配合地說:“嗯,看到了。”
“他姓林,以前是慧心食品的少爺,混血,海歸,在外面養了好多小網紅,說是誰能給他生兒子就娶誰回家,其實他自己不能生,精丨子不行。想當年他第一次碰見我,我還在上高中,還不認識你呢,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嗎?”
“他說什麼?”
“他說我這種女人啊,愛招男人,又沒背景,守不住廖家的財。哪天要是意外懷孕了,沒人要,可以嫁給他,然後給了我一杯加料的酒,想騙我喝。我沒搭理他,可是他那時整天拿我打賭,說只要誰能把我放倒,把我幹服了,我的人和錢就都能拿下了,四處慫恿那些二世祖來針對我。”
阿楊第一次聽她說起這事,不禁沉下臉來。
廖筠說:“後來我闖出了點名聲,他爸見了我很尊敬,他也就慢慢消停了。他以為我忘記了那些事,可惜我記仇。你記得吧,有陣子我約了慧心的幾家本地供貨商,跟他們談撤資。他們為了站隊討好我,全都跟慧心毀約了。慧心運轉異常,又被查出財務造假,林總忙得焦頭爛額,想找我當面道歉,可是道歉有用的話,那我不用做生意了,法律也不用講規則,人人都去搶劫好了。
“為了讓林總和林少爺成長,我沒辦法,只好出手拿下慧心,坐到了他們林家的頭上。後來林總和幾個高層都被抓了進去,林少爺終於懂事了,開始操辦起了自己的生意,帶著禮物來找我好幾次,生怕我難為他。平時見了我呢,點頭哈腰像個孫子一樣,一口一個廖總。你看,他突然就學會了尊重我。”
阿楊知道她又喝多了,忍不住心疼地幫她把外套拉緊了一些,戴上帽子:“他們這種人,多行不義必自斃,不管有什麼結果都是自找的。”
“是啊,”廖筠被帽子壓得耷拉著腦袋,分不清是因為困了還是醉了,嘟囔著,“可是這世上的規則沒有苦盡甘來,也沒有善惡有報,就算林少爺低頭認錯,只要有機會,他還是想搞死我的。我總是執著正義,對人性帶著過高的道德期待,結果不停地失望,不停地樹敵。學校苦心十幾年教給小孩的三觀,不適於社會,也不利於生存,這就是人類最惡心又虛偽的地方。”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輕,最後額頭抵在了阿楊的胸膛,好似睡著了。
慕邵凡心頭的不適感隨著她語氣的變化而變得愈發強烈,就像被敲了一悶棍似的難受,喘不過氣來。
他一直都知道很多人在覬覦她,也知道很多人對她充滿敵意,可是聽她親口說出來,還是難以接受。那些惡意,就像盧斯言帶來的危險一樣,是她人生中不足輕重但很礙眼的麻煩。
即便她是個上位者,不論頭腦,能力或是資産,都不比那些人差,即便沒有見過面,他也能想象到那些人在她面前肯定是低一等的。可她依然無法絕對地保護自己不受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