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楓和詹凡帶著宋斌和一干山匪殺向海盜大本營時,目舟湖畔的海盜正在激烈地爭論什麼。
韓楓和詹凡恐怕做夢也想不到這些海盜爭得臉紅脖子粗,竟是為了如何對付他二人。
眾人圍著的檯面上放這個黑漆漆的東西,若韓楓在場,一定會驚撥出來。
“火雷!”
不遠處的小林子裡,一個少女踩在冰涼的鵝卵石上,任由清淺不過腳踝的溪水在腳背上緩緩淌過。她身著鵝黃色的裙衫,看起來就像這山林裡的精靈,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直在水中將晶瑩潔白如蓮花般的一雙小腳踢來踢去,似乎沒把盤踞在山溪下游的上千海盜瞧在眼裡。
那堅定驕傲的目光若出現在詹凡眼中分屬尋常,但這小丫頭分明嬌柔不勝,似乎風大一點都能把她吹走,卻不知她從哪來的自信無畏。
“明溪,你又不聽話了。”山林裡傳出一個老者的聲音,那丫頭卻頭也沒回地咯咯笑了起來。
“你瞧,他們每天喝我的洗腳水,這不好麼?”
她笑聲方落,山林裡又傳出一聲低嘯。那嘯聲遠聽像是怪獸要出籠,近聽才聽得出只是老虎在打哈欠。
然而正在溪流入湖口打水的幾個海盜聽了這聲音卻不禁變了臉色。幾人慌慌張張地往身上帶的水葫蘆裡灌了些水,連葫蘆是否盛滿都顧不得看,便你推我搡地往大營跑去。
一路上他們嘰裡咕嚕地說著話,話裡話外,都是怨責如今的頭目安營紮寨沒有眼力見。自從山林中傳來這怪獸的聲音後,起初海盜還壯著膽子派了幾十人進山去,孰料這山林有去無回,那些人再沒回來。
海盜前前後後失蹤了二三百人才學了乖,便連那頭目都對山林敬而遠之,下了迴避的軍令。但海盜們總想不明白,既然山林裡有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為什麼頭目不下令撤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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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霄山在如通鎮的西南,與目舟湖、如通鎮恰成掎角之勢。然而目舟湖的海盜再猖獗,如通鎮的山匪再狂妄,也沒有人打過雲霄山的主意。
雲霄山山高千仞,霧霾籠罩之中看不到山頂,世所傳聞山頂住著神仙,有吞吐日月,呼嘯天地之能。
每年都有來自五湖四海的人不遠千里抵達雲霄山拜神求仙,希望自己能夠得到解脫。這些人或虔誠或功利,有的拖家帶口,有的孤身一人,有的赤腳行千里一路血痕,有的一步一叩首滿頭是繭。然而,不管山下的人究竟何等悽慘可憐,也不管他們拉來了多少車的禮物金銀,山頂的神仙從沒有露過臉。
平常日子,神仙不管事也罷了,可到了山匪海盜肆虐之時,百姓們便把神仙當成了唯一的希望寄託。雲霄山下不乏哭嚎聲聲的人,也不乏絕望至死的人,而神仙依舊高高在上,不問世事。
起初的敬畏變成了憤怒,來拜神的人不再把精力放在自己應對如何努力生活上,反而耗費在了平息憤怒中。
數以百計千計的人衝入了雲霄山。入山時,他們並沒有受到想象當中的重重阻撓,這種順利讓他們不顧生死地衝到了第一座高峰上。
站在連天峰往遠處看便能瞧見傳說中的神仙居所。那是建在第二高峰攀天峰山崖上的幾個小草廬。草廬後冒著炊煙裊裊,屋樑下有燕雀草窩,與尋常的農夫住處並沒有什麼不同。
草廬渺小,山峰巨大,原本那草廬是不容易瞧見的,可不知是因為建的位置原因還是什麼其他的蹊蹺,見到草廬之時,所有人都不記得再去關注遠比連天峰更雄偉壯闊的攀天峰。
而輕易能見到神仙居所的衝動,讓這些人更瘋狂地往前跑去,甚至許多人忘記腳下是恐怖的懸崖。
俗語有言“望山走死人”,這句話在別處只是誇大,可在雲霄山這裡卻成了真。
絕大多數人死在了前往攀天峰的路上。或累或餓,但更多的則不知是什麼死因。直到死的人讓活著的人感覺到神仙的震怒,直到活著的人英明地轉頭離開,瀰漫在攀天峰下的陰雲愁霧才恍惚散開,不再無端端地奪人性命。
活著的人去的時候志滿意得,帶著滿腔的意氣和悲憤,回來的時候灰心喪氣,帶著滿腔的苦惱和不解。
有人把這悲愁惑恨寫就了詩歌,漸漸傳唱開來。
“看盡雲峰天外遠,或言宵頂有神仙。空廬留燕銜青草,不憫人間悽苦年。”
此時輕聲低吟這首詩的,卻是一位鵝蛋臉的女孩子。看著攀天峰下新增的幾具死屍,她輕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又將瓶中黃色的藥粉小心翼翼灑在屍體上。
待幾具屍體化得乾乾淨淨,她才站起身子,仰面看著天空,愁眉不展。
“師兄,你下山之後究竟去了什麼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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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清河侯請您進城一敘。”
“幫我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