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開始等,等待他們出手。
另一個人首當其衝,亮出兵器,使上內力刺向床幔。
我倏然旋轉手臂,甩出一道凌厲強勁的掌風,搶先一步從內撞開床幔,給那人來了一個突然襲擊,在他身形停頓的同時,旋身飛出床幔,長劍出鞘穩穩落在兩人身後。
眼前這兩人心態很穩,他們雖被反主成客,但配合默契,不需交流,直接同時交換位置、轉身、出手一氣呵成。
他們用的是短劍,顧名思義,是一種比長劍更短的劍,常常跟短刀一起被統稱為匕首。從兵器演變的角度來講,先有短劍,後有長劍:兩軍作戰以車戰為主,短劍用於非常之時防身之用。而後來戰場上以騎戰和步戰為主,長劍成為提高殺傷力的優選武器。除此之外,從武功角度來說,劍法的發展趨於成熟,並且百花齊放,這就對劍的形制多樣化有了更高的要求。冶金鍛鑄工藝的突飛猛進,也大大提高劍體的堅韌度。
事實上,在武藝發展演繹的歷史中,短劍和長劍此消彼長,時顯時晦,蘊含了許多豐富且引人入勝的歷史和文化資訊。長短劍各有千秋,共同豐富劍術的內容,劍士執長劍執短劍全憑喜好和偏重點,可以長制短,可以短破長。長制短,主要是指長劍劍身長的距離優勢,長劍既可以刺,又可以雙手揮殺,把劍身長的優點應用得淋漓盡致。短破長,關鍵在於速度。更具體來說,就是“短兵進退須足利”,即要點在於步伐輕便敏捷、進退疾速。“持短入長,倏忽縱橫”,劍無論長短,關鍵還是在劍法的高低。
看得出來,兩人的走位經過嚴格的訓練,他們一人負責用變幻莫測的腳步身形,試圖擾亂我的武功套路,另一人看準時機對我發起近身攻擊。
我使用的是寒瀟劍法,這是最保險的選擇,因為水氏之人皆習得此劍法。寒瀟劍法在族人的認知裡共分為十一層,但實際上有十三層。雖然雲清麟見識過我使用第十三層劍法,此時此刻,我用的卻是雲清麟學到的最高層劍法,也就是第九層劍法。第九層寒瀟劍法,劍隨意動,劍鋒凌厲,以一敵五沒有問題。
我對不熟悉、沒有交手過的對手總是非常感興趣,所以我以防守為主,給出一些高高低低的破綻,以此觀察他們的配合和行動節奏。
幾個回合下來,收穫很多:這兩人應該長期都是一起訓練,他們非常有默契,對於對方的武功劍法非常熟悉,更有意思的是,他們很瞭解彼此,包括交手過程中的心態和情緒反應。當我刻意挑起一個人的怒火時,另一個人總能第一時間預判進攻缺口,快速填上。他們不需要眼神交匯,只專注判斷每時每刻的對戰局勢。兩人的配合雖看似與各自的武功提升無關,但卻實打實的提升兩人共同的攻擊實力。這樣的配合很讓我大開眼界,讓我身為彩七殺的獨行殺手對他們由衷的佩服。
相比較兩人的配合度,他們的劍法也可圈可點:基本功紮實,劍與人合二為一,劍就是人身體的一部分。他們的動作流暢,沒有出劍前的刻意起勢與蓄力,劍起劍落所依靠的力量都是一步連一步,借力而起,因力而發。短劍作為殺傷性武器,擊中目標是關鍵。我懷疑他們訓練過無數次出劍的動作,因為他們無需思考,已經形成最熟悉的身體記憶,見縫插劍,爭分奪秒把劍刺出去,目的性極強。
大概是發現暗襲行動逐漸演變成持久的練劍模式,背小竹籠的人果斷調整攻擊策略,他從後腰又摸出一把短劍,雙臂拉開雙劍,同時換了一套更加費腦的步法走位,朝我狂風暴雨般襲來。
我暗道一聲“好”,旋轉手臂,學習他的新步法,繼續選擇防守。
另一人見我不慌不忙,也換了雙劍,換了新的進攻方式。他很有意思,與背小竹籠的人不同,不是雙手同一節奏、同一招式、同時出手,而是彷彿一人變成兩人,雙手使出兩套新劍法,絲毫不給我留喘息的時間,增加我反應的難度。
這就非常有趣了。
為了尊重他們兩人,我把寒瀟劍法提高到十一層,即水月夫人的胞兄水南朝的最高劍法水平,劍法媲美流水,水霧迷濛,涓涓細流,波濤洶湧,達到傳說中的以一敵十。我以柔克剛,以緩釋急,壓制著兩人的進攻。我在行動上逐漸暴露出我心裡的小九九,那就是邊學他們的步法,邊總結髮現他們多種步法中相同的核心邏輯。
實際實施上很簡單:他們先進攻,我接招邊防守邊學習他們的步法,他們再進攻,我運用剛剛學習的步法繼續防守,但也看即時的領悟發起小小的進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此進行了幾輪的學習、運用、再學習、再運用,我覺得我發現了他們這套武功路數的核心:眼花繚亂、虛晃待真、速戰速決。
他們一招一式的速度這麼快,還要變換走位,找準時機近身出手,這得消耗非常多的體力。所以,常規打敗他們的辦法,一個是比速度,另一個就拼體力。避免顯山露水、顯擺招搖,我打算裝小白,玩心大起繼續學習。
於是,又來來往往十幾、幾十、幾百回合,我的狀態始終如一,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時而一眨一眨、時而直勾勾的看著右邊的人、左邊的人,再看看右邊的人、左邊的人。那兩個人的狀態起起伏伏的,有時被激怒,有時很得意,有時著急,有時迷茫……
忽然,背小竹籠的人透過幾個連貫動作的力量積蓄,把左手的短劍迅電流光般擊向我。
我嘴角一勾,終於等到了。
短劍劍術有一個重要的技術,是“以劍遙擊”。就是把短劍瞄準目標,投擲出手。與投擲銀針和七星鏢不同又相似,不同是重量和樣式不同,相似都是武器離手,並且最鋒利的部位擊中目標。
短劍不輕,投擲的力量爆發很強,如果被擊中,一定是重傷。我可以選擇躲開,但我非常珍惜這一次的“切磋”,所以我使用剛學習的步法,和短劍飛行的方向一致,也向後瞬移,算好速度和時間,一個側身,用手中的長劍擊落短劍。
不是所有與短劍的交手都會遇到這個“短劍飛”,一般為胸有成竹的致命一擊,或是為逃匿創造時間機會。這兩人就屬於後者,他們在短劍離手的同時,破窗而逃。最讓人深思的,是背小竹籠的人似乎為了和窗外的第三位同伴溝通,打了一個嫻熟又詭異的口哨聲。
我皺眉,視線從被破壞的窗戶移到地上的短劍,心裡想:這人,不會恰好就是谷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