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位大漢卻重重一筷子打在跑堂的手上:“不用你多管閒事!”
跑堂的尷尬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那你們請慢用。”
如果是尋常貨物,何至於如此警惕?如此唐雲希愈發肯定,麻袋中裝著的一定是人。從麻袋的大小判斷,裡面裝著的應該是位女子。“這倆人多半是山賊土匪,搶了民女上山當壓寨夫人吧?”唐雲希心想。他不動聲色,慢慢喝酒。那兩個大漢酒足飯飽之後,扛著麻袋回屋去了。唐雲希也向掌櫃要了間房。
是夜丑時,唐雲希悄悄摸到了大漢的房外,以他的本事,輕而易舉就潛進了屋中。解開麻袋一看,果然是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嘁,撞著我算他們倒黴!”唐雲希暗道。房中有兩個大漢,他直接一掌打昏了一個,然後踹醒了另外一個。
“哪個撮鳥……”大漢睜開惺忪的雙眼正要發作,卻看見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在眼前晃悠,嚇得不敢喊了。
“這姑娘是從哪裡搶來的?”唐雲希低聲喝問。
“是……是從路邊撿的……”大漢的回答簡直好笑,他可能自己都覺得唐雲希不會相信,連忙辯解,“千真萬確,你可得相信我!真是從路邊撿的!”
“還有這等好事?我雲遊天下,怎麼從來沒在道邊撿到過漂亮姑娘?”唐雲希直接用刀刃在大漢臉上劃了一道。
“實不相瞞,咱們哥倆是黑虎山的山賊,大頭領差咱們下山送封信。回山途中,在路邊樹林裡發現這位姑娘,昏迷不醒,氣若體虛,好像已經好多天沒吃東西了。咱們尋思這姑娘模樣還挺漂亮,何不綁上山去送給大統領享受?那咱們哥兩個以後就不用愁沒好日子過了……”大漢越說越美。
唐雲希又在他臉上劃了一道:“呸!誰跟你‘咱們’、‘咱們’的!你當真不知姑娘是哪家的?”
大漢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對天起誓,絕對不知道。不過發現她的樹林在鳳夕村北,也許她就是村裡的人吧?”
“八尺男兒,不頂天立地,卻要去當山賊,留你何用?”唐雲希刀抹大漢脖頸,另外一個大漢也被他收拾了。為了不給客棧惹下麻煩,他將兩具屍體從窗戶扛了出去,隨便刨了個坑埋了。
再回去看那女子,面色雖然蒼白,但面板細膩,衣衫材質也很不錯,應該不是村姑鄉女。至於她為何會昏迷在鳳夕村北的樹林裡,唐雲希懷疑,女子也許是一路逃到那裡的。略一檢視,女子的確是虛脫了,也不知是幾日不曾吃喝。唐雲希取來茶杯,為女子潤了潤嘴唇,又將她搬至床上運功。可是過了一會兒,女子依然不省人事,反而氣息越發孱弱,看來她絕非飢渴氣虛那麼簡單。若是運功太強,唐雲希又怕傷著她虛弱的臟腑,正在猶豫之際,女子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姑娘!姑娘!醒一醒!”唐雲希一邊搖晃她的肩膀,一邊輕輕拍打她的臉。也許是受了他身上香氣的影響,女子微微張開了眼睛。
“姑娘,你怎麼了?”
女子嘴唇微張,似乎在說話,唐雲希側耳湊近,才隱約聽到一個“毒”字。原來是中毒了!唐雲希只會解一些平常的毒,他剛才為女子檢視狀況時都沒發現是中毒了,肯定解不了此毒。
女子奮力抬手,舉了幾寸又落下了,再度陷入了昏迷。唐雲希留意到,女子的指尖正指著腰間。“莫非是束帶裡面有什麼東西?”他翻開束帶,發現在褶皺夾層裡有一塊布條,展開一看,只有八個字:“口說無憑,以此為據。”
“這是什麼東西?”唐雲希將布條翻來覆去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不經意間,他的眼角餘光瞥見了束帶內側的一個幾不可見的圖案:外面是一個圓圈,裡面是一隻鷹首。看到這個圖案,他笑了,自言自語:“幸虧我眼神好使,絳紅鷹首紋,這不是青變洲應禮堂堂主的家紋嘛!”
唐雲希和青變洲應禮堂堂主朱桓平還算有點交情。早年間朱桓平剛當上堂主之後,曾盛情邀請唐雲希去府上做過客。正是那次去朱府時,唐雲希見過這個鷹首家紋。“只聽說朱桓平有個兒子,何時又冒出個女兒?”納悶了須臾,唐雲希自嘲地笑道,“想多了,也不能確定她就是朱桓平的閨女,說不定是親戚,亦或是府中的侍女?”總之,知道了女子的來處就好辦了。於是,唐雲希將女子重新用麻袋裝好,帶離了客棧,趁著茫茫夜色,一路往朱府所在的巨臨城而去。
巨臨城離得並不遠,憑唐雲希卓絕的速度,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趕到了。這會兒已是寅時,巨臨城門處卻是燈火通明,還有不少士兵手持火把在城外樹林中、小河邊來回晃盪。“難道他們正在找這姑娘?”他心想。
事情有些不太對勁。唐雲希本以為女子是被朱家的仇人或是什麼惡人所擄,後來發生了某種意外,故而將女子拋在鳳夕村北。但是朱桓平讓城中計程車兵只在城外附近搜尋,顯然是知道女子根本走不遠,也就是說,朱桓平知道女子已經中了毒。這樣一來,究竟是誰下的毒就得另說了。
“看來還不能直接將此姑娘交還朱府……”唐雲希沒走城門,直接悄悄飛進城去。
胡亂猜想無益,唐雲希換上夜行衣,潛入了朱府,抓住一名家丁逼問。家丁一五一十全都招了,他才知道,原來這女子乃是琅蒼洲雁林山莊的千金——裴紫雲,大約半年前嫁入了朱府。可是裴紫雲並不中意自己的郎君,成婚半年了,從未讓相公靠近過自己的床,可憐朱公子,夜夜睡在硬板凳上。按理夫妻之事,長輩本不該插手,可是朱桓平的那個兒子實在是太懦弱了,先有朱夫人苦口婆心好言相勸,後有朱桓平耐心耗盡出言威脅,無奈裴紫雲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堅決不肯就範。後來朱桓平就把她關在屋裡,不給食物,只給一點點水喝,餓了她好幾日,終於把裴紫雲給逼急了,施了個計策,先假裝同意,卻將朱公子灌醉,裝成侍女溜出了朱府。
可是朱桓平何等老道,他早就預先防了一手,在茶壺裡下了毒門的麻藥。若是當晚裴紫雲真意喝酒,自然無妨;若是裴紫雲假意勸酒,自己卻喝茶的話,自會著了麻藥的道,等朱公子酒醒之後,裴紫雲也只能任他擺佈。
“好個應禮堂堂主!竟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唐雲希冷笑,“他有這法兒,怎麼不早用?居然還和兒媳硬耗了半年?”
家丁嘆道:“這也怨不得老爺,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用這最後一招,下的藥量也不多,只夠把人麻倒兩、三個時辰而已。再說少奶奶若是真的回心轉意,也就沒這些事了不是?畢竟是她騙人在先。”
“那裴姑娘果真是喝了茶?”
家丁點點頭:“她給少爺灌了大半壇酒,還把他打昏在床上,茶壺裡的水都空了。雖然不知是何時溜出府的,但想必此時藥性已經發作,昏倒在附近某處。”
說到這裡,唐雲希已經完全明白了。裴紫雲應該是自己逃到鳳夕村的。儘管朱桓平下的麻藥並不多,但裴紫雲之前已被餓了幾日,身體實在虛乏,最終倒在了樹林裡。
“說,麻藥的解藥在哪裡?”唐雲希問道。
家丁哪裡知道?
“對了,朱公子身上肯定有!”唐雲希急中生智,朱桓平定下計策,怎會不告訴兒子一聲?
問了家丁朱公子的住處之後,唐雲希威脅道:“今晚之事,若是說出去,保管讓你腦袋分家!”說完,他就將家丁打昏了。
唐雲希扛著麻袋找到了朱公子的房間,可惜這會兒朱公子已經不在屋裡了。桌上酒菜還沒收拾,香氣四溢。也許是聞到了菜香,麻袋中的裴紫雲忽然動了一下,唐雲希聽到她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個字:“餓……”
反正麻藥是不致命的,填飽她的肚子要緊。正好飯菜都是現成的。朱府之人都在城外搜尋裴紫雲,短時間也不會有人找到這裡來,唐雲希就放心大膽地將裴紫雲放在床上,給她餵食。折騰了半宿,唐雲希面對著美味佳餚,饞蟲也被勾上來了,菜倒是其次,他就好那口酒。於是,他把酒水餵了些給裴紫雲,自己將剩下的一飲而盡。
聽到這裡,白水集怒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見裴姑娘花容月貌,氣力不支,遂起了歹心!可憐裴姑娘嬌花寵柳,就這麼被你給玷汙了!我之前說你‘淫*人妻子’,沒說錯吧?”
唐雲希委屈地辯解:“哪兒啊!這事也不能完全怪我!”聽他這話的意思,好像玷汙裴紫雲確有其事。唐雲希繼續往下說。
裴紫雲酒菜下肚之後,氣色好了許多。唐雲希這時才反應過來,剛才家丁說過,朱桓平下的麻藥並不多,只夠把人麻昏幾個時辰而已,也就是說,幾個時辰之後,麻藥自然就會消解。可是,情況卻有些不太對勁。裴紫雲的臉色越來越紅,頭上還沁出汗來,眼神也十分迷離。不僅是她,唐雲希自己也感到身體有些異樣,氣血翻湧,燥熱難耐。
聽到這裡,“寶珠”驚呼一聲:“呀,這肯定是中了春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