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獅駝走的是夜路,隨身也只帶了一千騎兵。他知道,這是夜襲,不能走漏風聲,人帶的越多,馬腳就越多。至於走夜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身懷三寶之一的夜明盔,盔上鑲有夜明珠,行夜路有如白晝。這珠上放出光來,周圍有五六里亮光,雖蟲蟻亦能看見。自己一身搬山境界的武夫修為,在中州大地雖不能說橫著走,但是巴掌大的渝州城卻沒有對手。
薛太歲跟地絕僧大戰青石口是他以前不能想象的,一個十八九歲的千總,就是再怎麼會用兵,在自己這樣的老行伍面前,那還真是不值一提。地絕僧那個貨色,說白了就是西域派來的碟子,名義上幫自己守城,真正乾的什麼勾當,尚獅駝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形勢比人強,總得跟幾個勢力虛與委蛇。自己已經叛出了九焰山,那五尺剛斧斬賀蘭,一條鐵鞭攪三江的尚三當家的早就不存在了,現如今他是馬邊城的守備大將,位封騎兵驍騎都尉,北蠻的四品武將大員。
他也知道南北有別,但是南朝真的混不下去了,就自己九焰山馬匪的身份,別說封官,抓住就得禍滅九族的下場。跟著北蠻幹,也就是接個聖旨詔書,裝裝樣子,北朝從來不給自己發派兵馬,反而一個勁的插進朝廷的眼線,兵馬還是他從九焰山帶出的老兄弟和附近新招募的流民。安插眼線又如何,南北皇帝還不都是一個德行,誰又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了。只是在這亂世當中,想活下去,實力才是硬道理。
十月的夜空還是有些微涼,尚獅駝胯下的寶馬良駒紫雷豹不停打著響鼻,一旁的老嘍囉近身提醒:“尚爺,這次就帶出來這點兄弟行嗎?”尚師徒緊了緊身上的唐猊鎧,小聲道:“有什麼不行,地絕僧在青石口那邊拖住了姓薛的,咱們就是偷襲一個縣城去打糧,城中又沒什麼守衛,你怕什麼。”
老嘍囉又言道:“就算打下來了,就咱們這千把兄弟,可是如何守城?”
尚師徒一笑:“你就跟著吧,那兒那麼多話,尚爺啥時候讓你吃過虧。”
老嘍囉諾諾而下。
尚師徒心裡清楚,自己根本沒打算死守齊麥縣,真要是打下來了,卷一大筆晶石,麻溜地走人,所謂賊不走空,馬邊城那裡才是自己的場子,誰願意守著這個巴掌大小的齊麥縣,困在南朝軍隊當中,那可不是什麼上策。
一千騎兵急速進軍,齊麥縣的城池遠遠映入自己的眼簾之中。
不知是因為疲憊,還是過於緊張,看著只有兩裡地的齊麥縣就是走不到,一直在馬上顛簸的老嘍囉此刻累的只吐哈喇子。
尚獅駝一皺眉,隨手點指:“司務官,現在什麼時辰了?”
一旁隨軍小校飛奔而至:“啟稟尚爺,現在丑時三刻了。”
尚獅駝眉頭皺地更緊了:“咱們從亥時出發,這都兩個多時辰了,齊麥縣距離馬邊城不過區區數十里,怎麼會現在還沒走到?”
司務官一臉錯愕:“興許,興許是標下的司南時鐘出了問題,我再去問問別人。”司務官知道自己的上司喜怒無常,動輒生吃活人,此刻嘴巴都結巴了。
尚獅駝一擺手:“且慢,你等眾人看看周圍,可有什麼異樣?”
這一句話提醒眾人,大家藉助夜明盔的光亮四周望去,兩顆山楂樹,一片青草地,剩下的就是塵土飛揚的大道。
老嘍囉率先喊了起來:“尚爺,這不是一個時辰前咱們走過的那條路嗎?旁邊這兩顆山楂樹我記得當時還深深看過一眼,上面一顆果子也無,倒是有一個分叉樹枝倒在路邊。”
大家抬眼望去,果然是個分叉倒在路邊的山楂樹。
尚獅駝嘴角冷笑:“原來有人用了迷蹤陣法,都怪咱尚某一心趕路,讓大家多耽擱了。”尚獅駝綠色的眼珠子一瞪,滴溜溜滾圓。他有波斯人血統,故而江湖諢號叫做碧眼橫江。看了半晌,猛地從腰中抽出玄鐵鞭,照定左邊的山楂樹猛力一擊,“咔嚓”一聲巨響,火星四射。緊接著大路通明,樹也不見,草也不見,一千人卻是在一座兩城夾道的中間打轉轉。“譁唥唥”一陣脆響,尚獅駝周身的唐猊鎧中心六個魚鱗甲片,每遇敵襲都相互摩擦,發出報警鈴聲。此刻幻象撲滅,殺聲大起,燈秋火把亮子油松,把方圓數十里照耀的如同白晝一般。足足三萬兵馬張弓搭箭,將兩城夾道圍得死死的。
老嘍囉此時嚇得癱軟在馬背上,直喘大氣,一旁司務官結結巴巴道:“不,不好,尚爺,咱們中計了。”
尚獅駝久經沙場,自然知道中計。越是此時,越不能體現慌亂,否則軍心必然譁變。他一提胯下寶馬奔雷豹,緩緩向前,右手玄鐵鞭向對方城頭一指:“何方高人,不如現身一見。”
城牆之上,弓箭手分列兩邊,一襲翠玉青衫俏生生立在牆頭,手中明晃晃的秋水劍靜待殺機。
尚獅駝沒有見過上官小扇,從前方斥候收集的情報來看,天絕僧被殺之前曾與一蜀山女子交手,料想便是此人。此時為穩定軍心,尚獅駝哈哈大笑:“一個美豔的娘們,弟兄們,待尚爺把他擒了,回去給大夥好好樂呵樂呵。”這句話頓時緩解了嘍囉兵的心理壓力,彷彿他們自己又變成了平日裡搶城、搶糧、搶娘們的山大王,眾嘍囉大聲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