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狹長的眸子裡頭,漆黑髮亮的瞳仁幾不可察地縮了縮。
沈落伸手握住了蘇執的手:“你忘了嗎?我也見過你皇長兄的,不過初見亦是最後一面……”
避開沈落溫柔的近乎憐憫的眼神,蘇執垂下眼簾:“我曾經以為…下毒的元兇已經死了……”
二王子容頡的確已經死了,但十年間恩怨算計,卻也多多少少牽扯出了一些往事。
比如那毒藥,十年前是南戎的毒藥不假,但它的起源卻不是在南戎。
因南戎擅暗防毒害一類,往往有這些下作東西,旁人總是最先想到南戎,這與提到蠱蟲,人們總是先想起桑融是一樣的。
而蠱蟲和毒藥不一樣,蠱蟲是活的,桑融陰冷潮溼的毒瘴密林才是蠱蟲最好的棲息地,一旦離開做蠱,就需要人為地源源不斷地給予‘養料’,所以八國的蠱蟲,盡數產於桑融。
毒藥卻是死的,只要有人研究毒,哪裡都能有。
蘇執的話說完,沈落恍惚了一瞬,隔了一會兒她才試探地問:“你知道那毒藥的來歷了?”
抬頭看向沈落,蘇執伸手颳了一下她的鼻樑,又無奈搖搖頭:“如果知道,我怎麼會不告訴你?”
“那你方才的意思是……”
“容頡死後,我過了很久才從皇長兄離開的噩夢裡走出來……”蘇執深深看了沈落一眼,沒說那時噩夢中保護自己的人,就是彼時那個瘦弱的、只有一面之緣的小阿落。
他接著道:“後來父皇也走了,最無助的時候,也是我最不能軟弱的時候……”
說到這裡,似乎是吐出了心中積攢多年的一口氣,蘇執的神情半是輕鬆半是哀傷,而沈落看著面前的人,耳邊還回響著蘇執說出的‘軟弱’兩個字。
一個幾乎站在權利頂峰的人,他忽然承認自己有過‘軟弱’,他是不是也有很多遺憾?
胸口某個地方隱隱扯動了一下,沈落只將蘇執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蘇執接著道:“我終於開始學著治理國家,學著怎麼周全地防備別人,也學著怎麼算計別人才能一擊致命……我學得很快,因為每一次犯錯我都會失去身邊的某個人,甚至…某些人……”
說著,蘇執忽然笑起來:“我是不是扯遠了?”
沈落也笑:“我想聽。”
蘇執彎彎眼睛,桃花眼裡溫柔氾濫,隨即目光又縹緲起來,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他說:“現在想想,很多關口咬咬牙,好像就過去了,但其實只有那時的自己才知道,那些關口有多難熬。”
“我熬著熬著,漸漸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我在朝廷內的權利和在朝廷外的勢力,都可謂是呼風喚雨,也因此,我知道了一些十年前我無法知道的事。”
“我的皇長兄死後,容頡很快也被處死了,可三年前我突然知道,容頡身邊有一個奶孃,容頡死了以後她就瘋了,一個瘋了的奶孃,王室沒有殺她也沒有趕走她,而是把她囚禁了起來,嚴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