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下。
潛藏一座九宮格局的水府。
這是金童秘密開闢出來的閉關之所。
丁醒此時已經入駐了府中的一間密室,盤坐在一座數丈見方的火池旁邊,掌心釋放著金焰,正在火池內佈置火陣。
火池的另一端,就坐著一塵和尚與長願大師,師徒兩人幫不上忙,全在默默打量丁醒的施法。
早前在湖面上,一塵和尚聽見金童呼喊,說是‘有了正宗的金蓮佛火’,能夠幫助老師涅槃突破,一塵和尚聞言大喜,當即趕來覲見。
他一直在觀摩金童與丁醒的鬥法,自打丁醒出現一刻起,肉身就被一層金焰牢牢保護,他心知金童口稱的佛火必然是丁醒所使,已經做好乞求丁醒的準備。
誰知到了跟前時,丁醒撤掉了金焰神通,露出了真面目,他打量一看,不禁大呼:‘丁道長!’
起初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愣神了好一會兒,直到他確定眼前之人就是老師的莫逆之交‘丁道長’時,他再也掩飾不住心中苦楚,罕見的失了態。
金童在旁看見兩人老友重逢的一幕,顯得意外之極,更讓金童震驚的是,丁醒樣貌竟然與任獨醒相差無幾。
他對丁醒身份實在太過好奇,於是蠻橫打斷兩人敘舊,把兩人帶來湖底洞府。
他單獨與丁醒聊了幾個時辰,等到次日天亮時,才讓丁醒來找一塵和尚與長願大師。
這時一塵和尚已經建好一座火池,只等丁醒施展金蓮佛火祭煉以後,就能讓長願大師進入池中衝關。
一晃百多年未見,丁醒已經從當年的青年修士進階為紫府祖師。
一塵和尚也從昔年的稚齡童子成長為金丹修士,但即使一塵和尚飽經風霜,氣度已經磨鍊的極其沉穩老練,能獨當一面替老師鞍前馬後,可在丁醒面前,他仍舊顯得惴惴不安。
當年在天東漠的心葉湖,他老師出外打探孟嫦君與血硯獸下落,一去不歸,他心中極是害怕,恰逢丁醒前來拜會老師,他知道丁醒與老師交情甚篤,剛一見到丁醒,他就哭泣訴苦,結果遭到丁醒訓斥,他忘不了丁醒的嚴厲面孔,如同自己長輩,讓他既敬又懼。
偏偏早前在湖岸上,丁醒一直尾隨他身後,親眼目睹他跪在金童面前,磕頭求情的窘迫一幕,雖然他這般糟踐自己,是為了營救老師,但他總覺得丁醒會因此小瞧他,認為他不堪大用。
他是修佛之人,按說不應該冒起憂愁思慮,其實他往常無論遇上何事,都有清淨心胸,可是今天見到老師摯友,他的患得患失之心,怎麼也抑制不住。
這應該是幼年造成的羈絆過於深沉。
丁醒察覺到他的不安,隨口問了一句:“你老師肉身石化,已經無法行動,那他日常是否能夠聽見你說話?”
一塵和尚面露黯然:“他現在什麼也聽不到,修煉《大般法身》磨難重重,不止肉身會漸漸化石,就連魂魄也難逃被封印的下場,他神念已經無法外散,只剩下一雙眼睛,勉強能夠看見我們!”
他抬起手掌,在老師眼前揮了揮,又對丁醒說:“丁道長,老師能夠瞧見你,雖然他眼珠無法轉動,也不能開合,但他知道你來了!”
丁醒扭頭看了長願一眼,淡淡說道:“生死離別是常態,不可偏執,你老師已經到了大限年紀,活足了兩百年,他沒有死於非命,就是人之大幸,即使這次我出手護法,卻未能幫助他衝上金丹,那也沒什麼好抱憾的!”
道理是如此,但一塵和尚仍是無法接受,他為了挽救老師的壽命,已經奔波了幾十年,他不想到頭來,卻要迎接一場空。
丁醒知道他不能釋懷,又說:“你替你老師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今生能有你這麼一個孝敬徒弟相伴左右,足以慰藉他平生,他還有什麼不能放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