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初在畫紙上添了兩筆,勾勒出寧無恙的臉龐後,看著躍然於紙上卻總是缺少了些什麼的畫作,她不太滿意地嘟嘟嘴。
繼而閒著沒事,便用墨石小心翼翼地勾描起草紙上反光的線條來。
“梅香!你站住!”
季謹破天荒的沒有保持官家小姐的儀態,匆匆闖入沈幼初的書房,沒有看到梅香的身影,只見到沈幼初在熟悉的草紙上正在描字,頓時屏住呼吸。
“沈……”
噓!
季謹朝著同樣急著找人問答案的徐幾道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見徐幾道不解,她也沒敢出聲解釋,輕手輕腳地走向沈幼初。
徐幾道雖然不明白季謹這麼做的用意,但當他看到桌上攤開的那張熟悉的草紙,恍然大悟,也連忙輕手輕腳地跟在季謹身後。
湊到桌旁,二人便看到墨石描出來的三個狗爬大字——破陣子。
“醉……裡……挑……燈……看……劍……”
沈幼初描出這句話時,眼海里便浮現出一位將軍喝醉後挑亮油燈,在燈下默默擦拭寶劍的畫面。
不知為何,她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描字的速度加快。
“夢……回……吹……角……連……營……”
耳邊似乎有號角聲響起,沈幼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她沒聽過八百里分麾下炙是何曲故,卻也能夠看到,將軍與將士分肉同食,樂器齊奏,戰歌高鳴時檢閱軍隊的景象。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她好像騎上了那神駿的烈馬在追殺敵兵,拉弓射箭的響聲宛若驚雷在耳邊乍響,讓她嬌軀一顫,描出來的字跡多添一道濃墨,令她惋惜不已。
“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
“可憐白髮生!”
一心想為君主建功立業的大將軍,想要取得生前死後、世代相傳的美名。
可惜他壯志未酬,白髮已發!
沈幼初眼前浮現出那位白髮不得志的老將軍的面容,眼眶微紅。
她描完最後一個字,手裡的墨石懸停在草紙上方,與同樣紅了眼的季謹四目相對。
忽然她就理解了為何謹兒會追求詩詞中的美與意。
“謹兒,原來這世間的詩詞,竟也能是一卷連環畫,且比畫作還要能夠表現出它原本的波瀾壯闊和心潮湧動。”
無論何種藝術形式,它們之間本具有相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