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天文學會,最初的服務物件並不是研究科學的天文學家,而是對天文學有一定熱愛的英倫上流社會的紳士們。
當然,這兩者之間並不衝突,當英國生產力沒提升上來之前,用望遠鏡觀測頭頂上的星星,確實是又有錢又有閒的紳士貴族們,才能玩得起的一項愛好。
皇家天文學會所在的伯靈頓宮,位於市中心的皮卡迪利大街,離英國的中樞白金漢宮和唐寧街十號,都近在咫尺。
如果愛丁頓和陳慕武兩人的目的地是這裡,那麼他們在下車之後,很方便地就能趕到市中心。
但愛丁頓根本就沒打算帶著陳慕武去天文學會,所以兩人也就根本沒有出站,而是直接在國王十字車站換乘北倫敦鐵路到了倫敦橋站,又在此處換乘通往格林尼治的市郊鐵路。
這條鐵路是倫敦修築的第一條市郊鐵路,也是世界上第一條全程修築在半空中的高架鐵路。
在這條九十多年前就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上的高架橋上,坐著燒煤的火車頭拉的火車,讓陳慕武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蒸汽朋克風格。
出了格林尼治火車站,再走一個上坡爬上山包,就是建在格林尼治山上的格林尼治皇家天文臺。
此處現在還不像後世那樣成為了對公眾開放的旅遊景點,大門兩側,還有身穿戎裝的皇家衛兵把守。
之所以這樣戒備森嚴,是因為在三十年前,這裡曾經發生過一場未遂的“國際恐怖主義”襲擊,也是英國曆史上的第一次。
一枚炸彈在天文臺附近的公園被引爆,攜帶炸彈的法國無政府主義者當場去世。
一個法國的無政府主義者,去炸英國的政府機構,他想無的到底是政府,還是隻是想無英國的政府?
愛丁頓掏出自己的證件晃了晃,很快就被予以放行。
但到了陳慕武這裡,即使有愛丁頓出面,他的證件卻被衛兵翻來覆去地檢查了個仔細,最後頂著狐疑的眼神,陳慕武也最終進入到了天文臺的大門內。
和在中學地理書上學到以西經二十度和東經一百六十度兩條經線分界的東西半球不同,現在的人們還是預設以本初子午線加一百八十度經線來劃分東西半球。
來到格林尼治天文臺,首先要去看看的自然就是那條鑲在地面上的本初子午線。
看到這條線,陳慕武也都想像方唐鏡那樣,在本初子午線兩側跳來跳去,嘴裡在大喊著“我在東半球!”、“我在西半球!”。
但大腦裡僅存的理智,和一直以來都刻意營造的沉穩性格,制止了他這麼做。
當然,除了這條經線,格林尼治還有另外一個景點,就是在一面牆上鑲嵌著各種英制長度單位的標準件。
對於這個鬼地方,陳慕武看都不想看,甚至想去啐上一口。
天文臺屋頂上另外立著一根鐵棒,鐵棒頂端有一個紅色的圓球。
那個圓球倏地從頂端落下,發出“嘭”的一聲響,嚇了他一跳。
記得以前曾在科普雜誌上讀到過,這個圓球會在每天下午一點的時候準時落下,用以向泰晤士河下游的船隻們授時。
“愛丁頓先生,我們這趟火車之旅看起來很快嘛!早上十點才離開劍橋,下午一點就到達格林尼治天文臺了。”
愛丁頓無奈地掏出懷錶,開啟蓋子之後朝陳慕武晃了晃:“事實上,現在已經兩點了,陳先生,我們時間不多,就直接進到裡面去吧?”
科普書上可沒說過,兩點的時候這個圓球也會落下來一次,搞出烏龍來的陳慕武鬧了個紅臉,只能跟在愛丁頓後面進入到了天文臺大樓,走到某一間辦公室門前。
但是,愛丁頓這次沒再像紳士那樣進門後先脫帽致意,再用繁瑣的禮節寒暄。
他在敲門之後,甚至都沒等屋內的人說出“請進”兩個單詞,就直接帶著陳慕武推門而入。
“爵士,大發現!我們觀測到了行星X!”
愛丁頓對著辦公桌後面的那個中年男子,大聲叫道。
格林尼治天文臺的臺長,現任皇家天文學家,和盧瑟福一樣留著一字胡的弗蘭克·戴森爵士,正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面,被突然闖入的兩個人嚇了一跳。
難不成,恐怖分子們又一次捲土重來了嗎?
在看清來者之一是愛丁頓之後,戴森緊張的心情才剛剛稍微平復了少許。
緊接著,當又聽到了從愛丁頓嘴裡說出了“行星X”,他的心臟又嘭嘭嘭嘭地跳個不停。
上述這種現象也能說明,光比聲音的傳播速度要更快一些。
等大腦完全接受了所見所聞的資訊之後,戴森才明白,為什麼一向溫文爾雅的愛丁頓,這次會表現得如此莽撞毛躁,“發現行星X”這件事,確實算是個天文學上的重大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