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師兄早年間曾在越國境內遭遇山賊劫道,同行親屬盡亡,師兄流亡九州,從此立下重誓,一生不再踏足越國地境。”
“如果你所提到的‘歐冶子’是指越國那位鑄造五柄名劍的神秘鑄師,那應該不是歐冶師兄。”鐵匠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
趙風點點頭,稍作沉吟,仍覺得那位“歐冶鑄劍師”很有可能是歐冶子,畢竟太巧合了。
遂追問道:“你與那位鑄劍師可有聯絡之法?”
鐵匠搖搖頭,應答道:“師兄出師之後,行蹤成謎,師尊在師兄出師的第二年也因病逝世,師兄倒是趕上師尊的葬禮了,但從此之後,再無聯絡……”
雖然有些遺憾,但趙風其實已經確定了一件事情:越國的那位鑄劍師必定是歐冶子,回想前晚戰後,龍淵城援軍高喊“勝邪”之名,而那柄勝邪劍正是歐冶子為越國鑄造的五柄名劍之一。
墨夜倒不一定是歐冶子所鑄造,但歐冶子既然是這個時代的鑄劍巨擘,也許接觸過更多的鑄劍師,其中說不定就有墨夜的鑄造者。
“必須去一趟越國,見一見歐冶子……”趙風下了決心。
鐵匠拜別,離開木屋後,第一時間將村裡所有人聚集到一起,吩咐眾村民不要將牽魂仙師來過村裡的事情散佈出去。
“那牽魂仙師,乃是趙國三大煉氣士之一,一旦其身亡的訊息傳到趙國,開山邑必將遭受追責,為了開山邑安寧,更為了舉鼎仙師的安危,此事決不可外洩!尤其是家中小輩,一定要多番囑咐!”
鐵匠與村長道明瞭此中的緣由,村民紛紛神情凝重,轉身回去交待自家小孩。
村內混亂平息之後,護山城再出隊伍,招攬村中部分壯丁,上歐餘山清理山上士兵屍首,帶隊者乃姬山池,出發前特地往木屋拜訪趙風,主動提起姬山氏歸服之事,卻被趙風直接否掉。
“姬山池自知能為粗淺,入不得仙師眼界,不能如願歸順仙師名下,是姬山氏沒有這個福分,自不敢強求,但仙師對開山邑之恩情,姬山池不敢或忘,只要姬山氏存世,必定聽奉舉鼎仙師之號令!”
姬山池表態後,帶隊上山。
一千三百多具屍體,將被運往亂墳崗。
而在山的另一頭,龍淵城那些失去了親人的居民們也自發地前往亂墳崗挖墳。
這是龍淵城、開山邑多年戰亂以來形成的“潛規則”。
戰敗方自然是不敢冒著風險越過歐餘山來回收屍體的,雖然戰勝方會處理掉敗軍殘留在己方境內計程車兵屍體,但最多就是將其運到亂墳崗,隨便遺棄,這對戰敗方計程車兵親屬而言是無法接受的。
逝者已矣,該得安寧。
於是,戰敗方計程車兵親屬會自覺地提前入亂墳崗,挖掘大量空墳。
一家若有一名親屬戰死,則要挖兩個空墳,其中一個是用來埋葬自家親人屍骨的,另外一個則是交給戰勝方的“搬運費用”,如此一來,戰勝方將屍體搬運到亂墳崗後,無需費力挖墳,現場就有現成挖好的空墳。
戰火不入亂墳崗,置身其中者,無論是越國居民,還是吳國居民,皆不可討論戰爭。
戰敗方也不用擔心戰勝方會棄置敗方士兵的屍骨,畢竟雙方交戰,從無一方常勝,惡因得惡果,戰勝方也有可能是未來的戰敗方,如果這一次棄置了敗方士兵的屍骨,那下一次被棄置的,就是己方士兵的屍骨。
落葉歸根,人之常情。
兩國紛爭,百姓為苦。
兩方的百姓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維持著這一份戰後的默契……
傍晚歸途,細雨淨化大地,洗去滿地的血漬、汙穢。
升山村·木屋,趙風準備離開,前往越國尋找歐冶子。
木屋門外,趙風窺見一對老夫婦共撐一把油紙傘,並肩而行,頂著風雨,往亂墳崗而去,料想是家中親屬死在了戰爭中,而今屍骨入土,前往弔祭。
趙風目送著那對老夫婦離開,良久,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
“青衫,我們走吧……”
身後的趙青衫正要撐開油紙傘,卻見一道倩影從護山城南門飄出 ——
鈴聲淅瀝,伴著雨聲而來。
趙風循著雨鈴望去,卻見一人輕紗掩面,赤足踏雨,立足木屋十米之外,相隔朦朧細雨,左腳後跟踮起,踏半寸雨水,不著地面,宛如水中仙神,玄妙無窮。
“姬水嫣然,拜見舉鼎仙師。”
那身影微微欠身,語氣少了三分誠意,更多的是試探。
“護山城三大戶·姬水氏……直說來意吧。”趙風喃喃了一句,倒是記得鐵匠提到過的姬水氏。
對於眼前這個神秘女人,說實話,在看她的身影輪廓後,趙風挺好奇此人的真實容貌,但對方既然挑在這種時候現身,顯然就是不希望容貌被看到,那也不必強求,反正也不是非看不可。
“……”姬水嫣然望著趙風的輪廓,遲遲沒有開口。
趙風看雨勢逐漸強盛,心想自己反正也要離開,是不是回來開山邑還不好說,乾脆道:“若有難言之隱,無需吐露,我今晚將離開升山村,此後恐怕不會再來,你說給我聽也沒用,就此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