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甩了甩衣袖,這一件土棕色粗布麻衣掛在趙風身上倒是挺合適,只不過他本人穿著不太習慣,一方面比平時穿的衣服稍重,但最重要的還是靈活度,他已經選擇的是店裡下襬最短的一件,但仍是蓋過了大腿。
不過,趙風也只是穿了這一件麻衣外套,穿在裡面的襯衣乃至褲子,都還是現代服飾,雖然有點不倫不類,但總的來說,也不再像之前那麼顯眼了,其他可能還有點醒目的就是他的頭髮,但似乎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這倒是讓他鬆了一口氣。
“好了!出來吧!”
這時候,衣鋪的老闆娘從內室走出,其身後跟著一女子,著青綠色曲裾深衣,上衣深綠勾邊、流雲為繡,錦布束腰、裙襬過膝,下衣淡綠細布,幾乎快要垂到地面上,自上而下看不見掩於其中的布鞋,看上去明顯比趙風身上的粗布麻衣更上檔次。
“這位老爺,兩件衣裳七環錢。”老闆娘牽著趙青衫來到趙風跟前,笑道。
趙風點點頭,將七枚圜錢交了出去,事實上,他身上這件只值半環,而趙青衫身上那件值六環,多出來的半環則是梳洗錢。
趙青衫進店時蓬頭垢面,還是店裡老闆娘領著她到了內室梳洗了一番,才換上這新衣裳,此時再看趙青衫,她拘謹地站在趙風跟前,微微低著頭,那秀髮束成低馬尾,垂在身後,堪堪及腰,那暴露在外的肌膚上,都能看到傷疤,雖然算不上猙獰,卻也絕對不美觀。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趙風的語氣帶著幾分好奇和詢問。
“是……”趙青衫雙肩一顫,她剛剛在內室透過銅鏡看過了自己臉上的傷痕,橫七豎八的傷痕就像是一隻只蠕蟲趴在臉上,饒是她自己看了都心驚膽顫。
先前有頭髮遮掩倒也沒什麼,而今秀髮梳理得整齊,這張臉是怎麼也擋不住了。
“老爺會不會嫌棄我?”
“老爺會不會看到這張臉之後就拋棄我?”
這樣的想法在趙青衫腦海中不斷迴盪,一時只感頭重腳輕,明明是想服從趙風的意思,卻怎麼也抬不起頭來。
啪嗒……
趙風低頭看著地上的淚水,一臉若有所思,他其實能夠理解趙青衫的想法。
古今中外,流傳著一個大道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但道理和現實從來都是兩回事。
有史以來,九成世人都秉持著“三觀跟著五官走”的優良傳統,一張好看的臉天生就擁有極高的通行權、赦免權、優先權、選擇權。
這就會導致那些顏值不高的人在顏值為尊的生活環境中,時刻懷著一種不安和危機感,他們要在生活中、工作中做得比那些高顏值的人更好,才能有生存下去的機會。
尤其對極個別極端的顏值黨而言,顏值即正義,不要說醜了,便是長得普通,都不配擁有自己的人生。
不只是現實,乃至是動漫、、影視劇的主角。
長得不帥有什麼資格當主角?
長得普通就是罪。
長得醜就該死。
最可笑的是,說著這些話、這些言論的人,往往現實裡就是長得最普通的那一類人,畢竟那些顏值高的人早已經是自己人生的主角,對他們而言,又怎麼會在意書裡、劇裡的角色顏值如何?
趙風身上的自卑,有三成來自顏值,七成來自身世,多年積累下來的東西早已經根深蒂固,即便成為了散修,也沒能說變就變,也是因此,他理解趙青衫此時的想法,甚至知道要怎麼去開導她。
只需要強硬地勾起趙青衫的下巴,盯著她的臉,對她笑著說道:“你很好看。”
沒錯,只要這麼做,給她信心,就能打消她心中的不安和疑慮。
但趙風做不出來。
趙風做不到隨意地去觸碰一個女性的肌膚,哪怕這個女人大機率不會在意,畢竟他無法正確判斷出對方在不在乎?
經驗豐富的人也許會說:你去碰,至少能知道她願不願意,但如果你不去碰,那你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她願不願意。
何必說得這麼富麗堂皇呢?
一個昏迷的女人被一個男人叫醒,如果叫醒了是善意,如果沒叫醒呢?
誰都能知道叫醒女人的這個動作是不是男人為了確定作惡時機的試探?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真有一個能夠讓自己在不安全環境下昏迷的女人,想必本身也是有點自己的想法吧?
趙風不懂,也不想懂,所以他懷著對男女關係的尊敬,去對待每一個遇到的女人,哪怕此時置身戰國,面對的是一個以“奴婢”自稱的女人,他的態度也不會改變。
“如果不想抬頭,就算了吧……”趙風沒有強迫趙青衫,說罷,轉身走出衣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