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重症病床的探視視窗，趙風望向病床上的秋月，思緒不受控制，恍惚之間，好似夢迴了孤兒院的廣場東南角，那棵梨樹下的兩道身影……
不知為何，那畫面模糊得不真實。
也許是時間太長了，連趙風自己都快忘記當時真正的情況，他苦笑著搖搖頭，從回憶中退出來，繼續正視自己當前面臨的難題：
救，還是不救。
趙風倒不是害怕被秋月身上牽涉的因果所連累，他心中有更多的考量。
“我現如今已經是一名散修，無論我如何不願意，都不得不承認我正在一步步地與遠離世俗，也許最終，我無法再以普通人自居。”
“越是靠近那個未知的領域，我便越是清楚：那個領域內危險重重，稍不注意便會萬劫不復，我必須在徹底涉足那個領域前，將世俗內相關的人安頓好，在這時候與我牽扯上關係，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經歷了樹村的事情後，我越發堅信：世俗中很多看似隨機的事情背後，往往與那個領域有著諸多的牽連，若不是霸王的回收系統，也不會導致毒種復生，進而早就樹村的悲劇。”
“霸王並不是故意為之的，他自身也無法預料到自己那個舉動會造成的結果，而這意味著……我在那邊的行為，哪怕是毫無惡意的舉動，都可能導致世俗內相關人的安危。”
趙風眉頭緊鎖，猶豫不決。
“我若救了你，也許你反而只能活一段時間。”
“如果不救你，也許你可以一直活著……”
“但現在的你，對自己活著這件事情毫無自知，這樣也算是活著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問你，再根據你的答案來決定救或不救。”
“秋月啊秋月……”
“你希望我救你嗎？”
趙風心中的念想沒有回應，這一切的苦惱最終還是得由他自己來做決定，儘管他自身並不想做改變別人命運的事情。
病床上的秋月靜若處子，那呼吸器上的霧氣平穩地浮現、消退，房內儀器的聲音氣死沉沉地跳動著……
趙風下意識的抬起右手放在玻璃上，遮掩了視野內秋月的面容。
“如果我不認識她，我會怎麼做選擇？”
很多事情，考慮得越多，越容易陷入邏輯的死迴圈，而影響世事的變數太多，根本無法確保做了或不做這件事情就一定能促成或避免某個結局。
一旦企圖將所有因素掌控在手中，並推匯出一個確切的結局，那結果必然是：畫地自牢！
趙風排除了其他所有的條件，只以普通人的身份，去看待一個陌生人的處境，最簡單的自我詢問——答案，便是結果。
趙風搖頭笑了笑，此時心中已有答案。
“人各有命，如果這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我不該以世俗之外的手段救她。”
“若她是我認為重要的人，我會毫不猶豫地救她。”
“我現在之所以猶豫，是因為她在我看來還不夠重要，其他任何理由無論多麼堂而皇之，都是藉口。”
“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我一直記著她，但重逢之後，她卻不記得我？所以我潛意識裡在生她的氣？有嗎？有吧……就算沒有很生氣，但至少也是有一點的吧。”
